等周照睡着后,我穿好衣服偷偷溜出了房间。
顺着台阶走到楼下,丹尼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pad看电子书,他的目光很敏锐,一抬头见是我,他惊讶了一瞬,立即放下pad,同时手指一挥划走电子书的页面。
那是一本中文书,繁体字的,我眼神很好。
他站起来,礼貌地朝我笑笑,他笑起来是那种特有的英国绅士味道,微微勾着唇角,眼神却莫名有些内涵。
“what can I do for you?”虽然平时我们交流也大多用英文,可是我知道他中文其实很好,好多次和周照用粤语交谈,普通话也听得懂。
这种对话,后面应该跟着的是“would you please……”,英文课上都几乎形成条件反射了,可是我今天根本没什么需要他做的。
我来,是要告诉他,别把我当白痴。
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朝他抬了抬下巴,往沙发对面一指,示意他也坐下来,中间隔着张茶几,让我感觉自在点。
我们面对面坐着,他心态真好,就那样微微俯身微笑着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戏谑。
片刻后,他做了个嘴唇上拉链的手势。
这让我想到了我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
一晃,快半年了,中间没什么交集,也并无过节。
上次见面,他也做了同样的手势,给嘴唇上拉链,并附赠一个迷死人的微笑。
我还记得他上次做这个手势是表示“我给你分享了一个职场小秘密,不用谢,但是别说出去”,那时候我是职场小白,一度还很感激他提醒我“作为助理,服从性是第一位的,不要随便质疑老板的决定”……
——可我现在不是“小白”了。
终于能分辨出,什么样的笑容单纯无害,什么样的笑容绵里藏针。
他的小动作没等到我的感激,又补充了一句中文:“我不会多嘴。”
“很好。”我笑了笑。
下一秒,我收住了笑容:“接下来,说一说上次在邮轮上的事。”
“what?”他面露惊诧。
“你故意放沈阔进来的。他给你什么好处?”我冷冷看着丹尼尔。
刹那间,我一转念,发现,丹尼尔总是上夜班。
我见到他的三次,都是夜班,当然中间我和沈阔在一起,没在公司。
可是,太巧了。昨天他在邮轮上也是值夜班。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丹尼尔依然保持着绅士风度,“沈总是公司客户,我不能干涉嘉宾的行动自由。”
“那杯酒呢?”我冷笑了一下。
下来之前,我就知道是块硬骨头,没想到那么能装。
“解释一下。”
“我对周先生很忠诚。”他隐去了无辜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激动。
“所以,周先生总让你上夜班是吧?”我挑了挑眉。
丹尼尔淡笑一下,反问我:“这你该去问周先生。”
“周先生如此信任你,你竟然在背后使坏,如果我告诉周照,是你给我倒的酒,诱骗我喝的,会怎么样?”
说完,我静静观察丹尼尔的脸色,他忍了忍,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淡淡翻了个白眼,说:“清者自清。酒是我倒的,可是我没逼着你喝,自己做错了事,怪罪别人,真可笑!”
说完,他抱着胳膊,将头往边上一侧。
这太明显了,他恨我。
“在我没有找到证据前,我是不会说的,不过丹尼尔,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我说完,准备站起来,余光看到丹尼尔表情一松。
“其实你喜欢周照是不是!”我突然朝他大吼一声。
丹尼尔的瞳孔放大,三秒后,他怒道:“你疯了嘛,陆星!”
是真的。如果不是,他不会惊讶那么久。
会撒谎的人才看得懂别人撒谎时的表情,那是“不自然”的。
“你刚才在看的那本书,我刚好也看过。”我淡淡说,“主人公叫蓝宇,书名叫《北京同志》,刚才通知上跳出来了,提醒你阅读下一章。”
丹尼尔突然发疯似的走过来,对着我高高扬起巴掌。
还真的是,会翻白眼,又会扇耳光……
我仰着脖子对他说:“你这一巴掌打下去,就是证据了。”
丹尼尔恨死我了,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千刀万剐。
“你!……”
“你明天自己跟周董辞职吧。”我说。
他揪着我的领子,湛蓝的眼球里倒映着我耍狠的模样。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我。
他跌坐回沙发上,痛苦地搓着头发,开始了他的哭诉:“陆星,你太可恶了,如果不是你出现,我也许会有机会。不管你信不信,有一次他喝醉了搂着我睡觉,他说他最信任我的。”
我叹了口气,也不能算是安慰,只是不想看到他这样,实事求是地说:“他都有女儿了,他是个直男。你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直男呢?把直男掰弯就很有成就感?”
“不,你错了。”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神态就像是个弃妇,“他很快会对你厌烦的!”
“流水的女朋友,永远的男助理,是吧?”我给他递了张纸巾。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悲怆,叹了口气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像守候猎物的猎人,等着某一天周照回心转意,或者某一天他的裸照被曝光到网上。那个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花钱摆平媒体,可你呢?你没想过你的下场?到那时候,你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吗?你一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中。还是想周照亲口对你说一句,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我站起来,垂眸看着丹尼尔:“如果是那样,你现在自己上去跟他表白,也可以趁他睡着的时候,非礼他试试。”
丹尼尔把纸巾往桌上一扔,愤愤地对我说:“我恨你,你这个贱货!”
我转身欲走,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拿起pad。
他瞪着我:“干嘛!我明天就辞职了,你还管我看什么吗?”
我耸了耸肩,也做了个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他抱着pad站起来,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不会多嘴?”
我摇摇头:“你做到。我也做到。而且……”
我幽幽一笑:“我见过,你没见过。”
我转过身,听到身后他跺脚的声音。
他一定把我恨的牙痒痒,这样也挺好。
我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听到周照开灯的声音。
他坐起来,笑着看了看我。
“你能耐不小啊,陆星。什么叫我见过,你没见过?见过什么?”
我愣在门口,下一秒,我扑到床上,捂住周照的嘴:“你别乱说啊,我都答应他保密了。”
“那要看你表现好不好了。”他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摸着我的头发说,“这么大的屋子,走丢了怎么办,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所以,你在家里装探头了?”我忿忿地说。
“我让丹尼尔值夜班,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女的。”周照吻了吻我,“可惜,我也不喜欢男的。我家里是信仰犹太教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教义都规定清楚了。”
“那你有一次在吃饭的时候还说是,无神论者?”我就是记性好。
“你留意我说的每一句话?”周照吻了吻我的脖子。
“谁留意你了。我记性好,智商高。”我大言不惭地把头转向一边,努力推开他。
他咬着我的耳垂说:“那你还和沈阔在一起,那时候我心都碎了。”
我一转头,他就吻住了我的唇。
然后我的暗号还没说出来,他就开始了下一步。
“你怎么不说,你不光见过,还用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