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发现周照不在身旁,走出套房,到了外面那间,看见周照已经开始工作了。
他拿着个pad在看,手边放着一杯咖啡。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扶着门框看他:“周董,好像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不用赶去公司吗?”
周照抬头看了我一眼,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冲我招招手。
我蹭蹭蹭跑过去,蹲在他身旁,他把pad挪过来一些放到我眼皮底下,说了三个字:“看表演。”
此刻,K线图上沈氏地产的股价正在缓慢上涨,时间还不到上午十点,四块钱的股价慢慢升到了四块一,然后是四块一毛五,我不懂周照的意思,一抬头看看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我这才敢小声说话:“是你在偷偷增持沈氏地产的股份?”
周照摸摸我的脑袋,像是摸一只宠物:“你这只耳朵可真是灵光,记性也是真好,我不能小瞧你了。”
他学会了上海话“灵光”,还是我教他的。
我努了努嘴:“你和大董在饭桌上说的,我们都听到了呀,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记着。”
周照笑了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增持沈氏地产的股份?”
“那还用说,肯定是要帮沈阔啦。”我有些高兴地勾了勾唇角。
——撑住沈氏地产的股价,不让它跌到平仓线。不然,沈氏集团又要引来新一轮的债务暴雷,这还了得,大股东的利益统统受损,都是一条船上的呀。
我本来还想问问平仓线是多少钱,可看看周照的表情又不敢问了。
周照发现我在偷看他,略垂眸瞥了我一眼,我立即收住笑容。
一方面介意我和沈阔之前的关系,一方面又叫我看沈氏股价。
男人,还真是满矛盾。
目光再转向股票分时图,股价还在慢慢上行,他切的是1分钟分时图,每一分钟生成一根柱状图,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此刻每一根红柱就像递接力棒似的蹭蹭往上涨,就算我没持有沈氏地产的股票,我看着也高兴。
我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周董,你现在像股票操盘手,我看那种金融电影里,基金经理就是那样的。”
他轻嗤了一下,淡淡说:“那你说对了一半。”
“说对了哪一半?”我眼睛转了转。
“盘子是我的,操盘的可不是我。”他说,“所以是看戏。”
“你找基金公司增持的?”我问。
他看了看我,淡笑一下,不置可否。
如果说,晚上的周照是一个样,那白天的周照就是另一个样。
他的恋商都转交给智商了,智商又全转交给搞事业了,我确信。
此刻,他傲慢得就像一头吃饱餍足的狮子,俯视众生的感觉。
我蹲了一会儿感觉腿麻了,昨晚被折腾得够呛,我撑着膝盖直了直腰。
周照转头一乐,说:“你刚才一直蹲着啊。”
“啊。”我也有些窘迫。
我打眼往边上一瞧:是啊,明明旁边有座呢?搬过来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站起来,准备去搬椅子过来。
他握着我的手腕,轻轻一拽,把我搂进怀里:“坐这儿吧。”
靠得太紧了,我有些不自在,又把屁股往外挪了挪,他又笑。
“你今天心情很好?”我忍不住问。
“股票涨了嘛。”他点着屏幕轻敲了两下,现在的价格是四块三。
“你觉得能涨多少?”他问我。
还能涨?这都八个点了。
“我猜不出来。”我有些愣神。
上个礼拜还是一地鸡毛的股票,过了一个周末,野鸡就成了金凤凰?
难道真的上了地产白名单?
沈阔不是不喜欢薛蕊吗?
薛蕊还心甘情愿地帮他?
还是因为吃了瘪,性情大变?
可我又不敢问,甚至不敢拿出手机来看我的沈氏影业是不是也跟涨了……
这时候,他突然问了我一句:“平安夜想去哪儿?”
“随便啊。”我有些心不在焉,“我听你的安排。”
“平安夜留在上海过。”周照说,“过完平安夜,第二天再飞回欧洲,跟家人过圣诞节。”
说完,他顿了顿,看着我:“好吗?”
我迟疑了三秒,郑重点了点头,他捏了捏我的脸,表情如释重负。
其实,周照早就决定了。那天,梅主管告诉我“新年假期,周董要带我一起”。
周照的城府比沈阔深多了,他决定好的事,却从不以自己口中说出来,总是等着我自己想明白,心甘情愿往上贴。
我要是猜得不对,就会像那天他把我扔在公寓里,叫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但隔天又立即让梅主管安排我去体检,我真要是小心眼跟他闹起来……——其实我不敢。
闲聊了两句,红柱子缩短了,刚才势如破竹的上涨势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我看了看周照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慵懒而随意。
但我又转念一想,如果只是为了增持股份,也不希望股票大涨的,这样持股成本也变高了。
“上海国资委会以什么形式入场?场外增持?”大董饭桌上说的,总能问吧。
“现在这个时点,靠场外增持,到猴年马月才能控股公司?”他有些戏谑地说了一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正在思索那话里的意思,周照轻微搡了搡我的胳膊,提示我看屏幕。
分时图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几根分时的短柱像是涨跌的角力,在四块三毛五的价格上盘桓片刻,突然间一根一分钟的长绿柱占据了屏幕,整根绿柱直贯其下,一下子覆盖了之前上升的好几根红柱。
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跌了?”我不由自主地说。
话音未落,几根绿柱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一根接着一根往下跌落,上涨用了一个小时,下跌只用了十分钟!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周照手指一划,将图形缩小,整个分时图像是一座上坡平缓,下坡陡直的高峰,片刻功夫已经将刚才的涨幅全跌完了。
“表演结束了。好看吗?”他拍拍我。
“好看什么啊!”我有些激动地回看他,“涨幅都跌没了。”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腰,我拍掉他的手,站起来。
“你还笑。”我真沉不住起了,“周照,你圈子里消息多,要不要打听一下是谁在做空沈氏?”
周照幽幽看了我一眼,眸光变冷:“你是心疼我的钱?还是替沈阔担心?”
“这有差别吗?”我无语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
“被恶意做空了,股东的利益都要受损。”我抱着胳膊,闷闷不乐。
他站起来,沉默了半晌,目光绕着我细细打量片刻,最后,他说了句:“明天挂涨停板出沈氏影业。”
嗯?
“难道说……”我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刚才的那一幕是“主力试盘”?
那他还卖着关子故弄玄虚,我真是喜忧参半,朝他抬了抬下巴,挑衅道:“如果我不出呢?”
“那就等着受惩罚吧!”他用力地刮了刮我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