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家庭教师带着周照的女儿回来了,女儿看到周照兴奋地扑上去。
“爸爸~”
小女孩挂在周照的腿上,周照俯下身子一把抱起女儿。
我在玄关处换上鞋子,对周照说:“周董,我先回去了。”
女孩突然伸出手,努力地往我身上挤:“妈妈,抱~”
我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
家庭教师有些尴尬地解释:“她见到喜欢的女生都会叫妈妈。”
周照没有阻拦,只是牢牢抱住女儿,女儿仍张开双臂奋力地挪动屁股,周照挑起下巴指指我:“昭昭,你喜欢她?”
说完,周照眼神幽幽看了我一眼。
女孩点点头,小手已经摸上我的脸颊,她对我骨碌碌忽闪着玛瑙似的大眼睛,确定地说:“你是妈妈。”
我看着周照的眼色,经过了下午发生的这一切,我在周照面前已不敢随便说话。
周照笑了笑,对女儿介绍:“她叫陆星,你记住了吗?”
“陆星妈妈。”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叫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几乎是本能地从周照怀里接过孩子,抱了抱:“昭昭,朝朝暮暮的意思?”
小女孩显然是听不懂,但她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到她的生母已不在人世,忽然感到有些疼惜。
我初次从Fiona口中得知周照和那段露水情缘的事,居然还站在自己老板这边判断是女生太贪了,想要的太多,才郁郁而终。
可当我看到怀里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时,我突然有些感同身受,谁能受得了像周照这样的男人。
冷酷!无情!同时交往两个女人的渣男!
想到这里,我忍无可忍地瞪了周照一眼。
周照接住了我的眼神,说了句:“不是朝朝暮暮的朝。”
他是要告诉我,这名字没有寄托着“女人对男人的思念”?
他越是这样说,我便越觉得他滥情。
我重重地喘着气,压抑着心头的愤愤不平。
随即,他对家庭教师使了个眼色,女教师从我怀里抱过孩子,对我讪笑一下,又对女孩哄道:“爸爸还有事情要忙哦,昭昭,我们还有个游戏没有做完,老师口袋里的小奖品在说,什么时候把我带走啊。”
女孩儿听到“游戏”和“奖品”,这才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周照把我送到门口,司机开着保时捷已经等在廊檐下。
“回汤臣一品?”周照问我。
“不回。”我重新给自己安上面瘫的表情,想到他一会儿要回去照顾女儿,我便有恃无恐。
我说:“我自己回去。至于去哪里,不用你管。”
周照冷笑一声:“从这里走到门口,步行得二十分钟,还有,网约车可进不来。”
我抿着唇,倔强道:“总之,不用你管。”
他随即对司机吩咐了一句:“把陆小姐送到小区门口。”
我这才悻悻然上了车。
车子驶进林荫道的时候,我看到周照仍站在原地目送我,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表情。
……
周照的别墅是在西郊,回家路途遥远,以至于我回到浦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直到看到一栋栋高耸入云的陆家嘴金融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时,我才意识到,我不想面对的白天发生的一切终将面对。
心头的阴霾重新笼罩上来。
我竟然有一瞬想要跳车逃离。
快到家的时候,我拿出化妆镜照了照自己,重新补了妆,做完深呼吸,这才走进大堂的电梯。
管家对我亲切地微笑:“陆小姐,您回来了?”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管家:“那个……沈先生回来了吗?”
管家说:“在您之前半小时到家的。”
“哦~就他一个人?”我补充道,“他母亲没有一起来?”
管家依旧亲切地微笑:“我没有看到,除非他和他母亲是分开走的,如果她坐车库的直达电梯上来,也许会错过。”
“哦,谢谢。”我尴尬地笑笑,走进了电梯,管家帮我按好楼层,目送我上楼。
电梯一路上行,心中的危机警报仍未解除。我真害怕一进门,就听到沈母的尖叫声,想到这里,我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我满腹心事地看着电梯上液晶屏数字一层层的切换,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我一抬头,撞上了沈阔的眼睛。
他一把将我从电梯里拉出来,紧紧抱住我。
“陆星,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这都几点了,天都黑了。”沈阔像个怨妇似的。
我被他抱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手脚皆不是自己的了。
我轻声哄着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他这才放开我,牵着我经过玄关走进里屋。
关上门,他迫不及待地扔掉我的包开始狂吻我,而我今天一点心情也没有。他弯下腰想把我打横抱起,我推开了他。
我走去长长的餐桌旁坐着,把头埋进臂弯趴在桌子上,一副谁都别惹我的样子。
沈阔拉开座椅坐到我身边,从压住的臂弯里拉出我的左手,他的手永远湿湿嗒嗒的,这一刻,我居然心生反感。
我挣了挣,他指关节用力,我的手被他掣住了。
我将埋在臂弯里的脑袋往边上一转,任由他去。
——如果,周照被我利用了,那我也被沈阔利用了。
之前,我没觉得这种利用是种冒犯,也许我向来对沈阔卑躬屈膝,因为我处处不如他,他选择了我,就像王子临幸了一个贫女,我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从未奢望沈阔会娶我,可他对我求婚了。
于是我,就像他说的“把自己献祭”,可他也说过“我沈阔还不需要一个女人的献祭”,我深感自己的愚蠢。
恰恰是,我的愚蠢还披着自作聪明的外衣,这让我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无地自容。
陆星啊陆星,你以为你是上桌玩牌的那个,其实人家只当你端茶送水的。
“你怎么了?”沈阔问我。
我不回答,像一条死鱼把自己摊放在桌上。
“我知道我妈今天在商场和你大闹,是她不给你面子,是她的不对。”沈阔自顾自说着,“但你也没给她留面子不是?这个商场在下个月之前还都是沈家的,闹开了,她脸上挂不住。不过,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哼了一声。
这个居高临下的安慰还真是贴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