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幅的黄布是我让麻子买来,准备用墨盒打上朱砂网线,用来对付红衣厉鬼的。
后来闻老头说那样不妥,亲自用张珂的血在黄布上画了道人形的符,又在符的正中写下了张珂的生辰八字。然后吩咐我们将画了符的一面朝里,包了被子做成人偶。
如此一来,只要闻老头一做法,在刘梦雯的眼里,人偶就变成了张珂。
只是黄布是万万不能戳破丝毫的,否则刘梦雯立刻就会发现自己上当了,到时怨念会更加深重。
我左手推着刘梦雯的头顶,右手从腰里拔出呲水枪,“噗嗤噗嗤”连连向她身上射黑狗血。
狗血喷在红衣厉鬼的身上,顿时冒起了缕缕黑烟。
刘梦雯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鬼嚎,连连倒退,我趁机夺路而逃,朝着楼梯的方向跑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见麻子站在楼梯上方通往天台的大门口墨迹,我气不打一处来。
麻子压着嗓子骂街:“我艹他大爷的,天台上锁了,专业不对口,门打不开!”
耳听鬼啸声越来越近,知道是刘梦雯追来了,我助跑两步噌噌蹿上去,歪着膀子狠狠撞在安全门上。
麻子也歪着膀子跟我一起撞。
撞了没几下,鬼啸声已经来到了楼梯下方。
我低头往门锁看了一眼,忍不住骂了声“我艹!”推开麻子,抓住把手往里一拉,大门应声而开。
两人仓惶的跑上了夜幕下的天台,四目相对都有些慌了。
闻老头只让我们上来,没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操!到头来还是得硬拼!”我啐了一口,拉开架势盯着楼梯口。
麻子突然怪叫:“你……你背上怎么趴着个小孩儿?”
我侧目瞪着他:“你他妈想死怎么着?这时候还没屁格拉嗓子?好玩儿吗?”
“真的!不信你自己看!”麻子后退一步,从兜里掏出八卦镜斜照向我身后。
我没好气的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顿时猛一哆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个浑身被黏糊糊的血包裹的婴儿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我的背上。
我跳着脚、转着圈儿想要把血婴甩脱,可血婴就像是长在了我后背上,麻子用桃木刀又拍又捅却怎么也弄不下来。
“嘘!”麻子突然停止动作,身子僵硬不动,冲我斜了斜眼睛。
我扭头看向楼梯口,只见一袭红衣的刘梦雯已经飘然而至。
刘梦雯依旧是那副头发稀疏,脸皮皱巴巴的狰狞模样,和以往出现时唯一不同的是黑眼底白眼仁的眼睛里流出两道暗红的血泪,顺着橘子皮似的脸颊蜿蜒而下,“吧嗒吧嗒”落在地上,立时迅速的扩散成煞。
我叹了口气,像是无间道里的主角一样,举起盛着黑狗血的呲水枪对准她:“我只想好好做人,姐们儿,咱能心平气和的聊两句吗?”
麻子瞄了我一眼,背过身,将人偶对着刘梦雯,瓮声瓮气的小声说:“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像傻逼吗?”
“滚你大爷。”我小声回了一句。
我他妈现在何止像个傻逼,简直就是!
一身宽松的病号服在打红头鬼闷棍的时候被汗水浸的透湿,如今正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身后背着一个浑身被血液掺和羊水包裹的新生鬼婴;手里拿着把大号的呲水枪……而眼巴前面对的却是一只以凶恶昭着的红衣厉鬼!
刘梦雯缓缓逼近,我无奈的扣动了扳机。
然而我并没有听到爽感十足的“噗嗤”声。
“我操!呲水枪也卡壳啊?!”
麻子把片儿刀递给我:“还是冷兵器好使啊。”
我接过片儿刀,虚砍了两下,做好了和红衣厉鬼殊死相搏的准备。
突然间,一个黏糊糊的小脑袋从我肩膀上探了出来,正是附着在我背上的血婴。
我无法判断血婴的性别,只知道他或者她小的不能用‘岁’为单位来计算年龄,因为血婴的眼睛都还没睁开,或许是出生前就已经胎死在母亲腹中了。
血婴的小拳头在我脸上蹭了一下,虽然满是血污,可婴儿特有的细嫩触感还是让浑身紧绷的我稍许松弛了些。
“呀。”
眼看红衣厉鬼就快逼到跟前了,血婴突然发出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单音节。
红衣厉鬼倏然停了下来,两行血泪竟在瞬时间倒流回了眼眶,稀疏的头发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渐渐丰满起来,脸上的褶皱也越来越少。
最终,红衣厉鬼两眼一翻,变回了单人照里刘梦雯的样子。
“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啊?”我一头雾水,下一秒钟开始逐渐想通是怎么回事儿了。
之前闻老头窗前念咒,我背上麻痒难耐……突然出现的血婴多半是和天工鬼首有关系了。可在我看来所有的小毛头都一个德行,刘梦雯是怎么认出这是她的孩子的?
“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家!”刘梦雯突然伸手指着麻子背后的人偶凄厉哀怨的说道:“张珂,你太毒了。那天孟桥开车带我去省城,一直有人打他的电话,虽然号码不同,可我知道那是你打来的!你想和承天在一起,你想杀了我!”
我听得心肝脾肺肾同时猛一哆嗦,我发誓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比在滇南面对千蛊蚺尸的时候要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刘梦雯继续如泣如诉的说:“我们出了车祸,可我没有死,承天担心被人说闲话,不敢和我离婚,把我留在老家自生自灭,是孟桥和公公婆婆隔三差五来照顾我。后来是我主动提出和承天离婚的,他是我男人,我不想拖累他。可你等不及,你跑到我家里来,烧了我和承天的所有合照,我想活在回忆里都不行。你骂我是老贱人、老骚`货,你说我活着是所有人的累赘,你让我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张珂突然凄厉的喊着,从楼梯间里冲了出来,冲到刘梦雯的身后,将一个打开了盖儿的矿泉水瓶倒转,兜头朝她身上淋去。
“你他妈有病!”我冲上前,一把将张珂推在地上,如果手里拿着的是把真正的片儿刀,我无法保证会不会真的给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刀。
刘梦雯疑惑的看了看被推倒在地的张珂,又看了看麻子背后的人偶,仿佛明白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怜爱的看了我背上的血婴一眼,眼眶里再次涌出两行血泪,同时眼底和眼仁也在黑白之间快速的反转,被淋了一头童子尿的头发也在渐渐脱落。
章承天跌跌撞撞的从楼梯间里冲了出来,扑在刘梦雯脚下泪流满面,却只喊了声“梦雯”就失声说不下去了。
眼见刘梦雯又要怨变,我不得不咬着牙上前把他拖到一边。
“刘梦雯,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帮你?”我大声问道。
刘梦雯却不为所动。
正当我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温柔的男人声音骤然从楼梯间里传出:“梦雯,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飘忽而至。
男人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色青嘘却难掩英武之气,洗得有些发白的军装虽然没有军衔,却被笔直的腰杆和宽阔的肩膀撑得笔挺。
听到这人的声音,刘梦雯浑身一震,血泪瞬间倒流,恢复了正常模样,猛地转过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麻子已经把人偶解下来丢到一旁,鬼头鬼脑的凑到我身边,小声问我:“这又是哪位差爷啊?一句话就把她给镇住了。”
我摇了摇头,没吭声。这男的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儿我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好一阵沉默过后,刘梦雯颤声问:“孟桥,你……你怎么也……”
我和麻子恍悟,这人居然是孟瘸子!
之前见面的时候,孟桥拄着拐杖,头发又长又凌乱,胡子拉碴的让人不愿多看一眼,相框里也只有他早年间拍的照片,没想到如今的他丢掉拐杖捯饬捯饬居然这么帅!
孟桥微笑着伸出手,替刘梦雯理了理头发,柔声说:“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自以为是的放弃你,我以为承天能给你幸福,可最终却害了你。”
说着,孟桥无声的敬了个军礼:“我不会再离开你,梦雯,嫁给我,无论做人做鬼,我都会生生世世照顾你。”
我和麻子肩膀挨着肩膀,双双把手抱在胸前,仰着头呈45度角,一起颠着一条腿在那儿晃悠。
后来麻子告诉我,那时候他实在不敢低头,真要是让马尿流下来,以后还不得被我笑话一辈子。我鄙视的看着他,心里却在偷笑,这孙子那天是没空看我,不然就会发现我和他用的是同一种策略。
闻天工站在楼梯口招手说:“天快亮了,赶紧回屋吃点儿喝点儿,我好送他们上路。”
眼见孟桥拉着刘梦雯的手向他飘去,我想起背后的血婴,“老头,我背上的小娃娃怎么弄掉啊?”
麻子在我背上拍了一下,说:“嘿!已经没嘞!”
我拉起章承天,何玲出来架起了瘫软失神的张珂。一进楼梯间,就见赵大咪在那儿捂着嘴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也没说什么,和众人一起回了病房。
麻子拆开那只买来当宵夜的符离集烧鸡,我撕了两条鸡腿,给刘梦雯和孟桥两人面前各摆了一条。拽下鸡头塞给闻老头,然后把鸡撕成两半,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分别摆了一半在刘鹏程和张珂的母亲面前。
本来我还想和闻天工絮叨几句,没想到老丫啃完鸡头唆啦着手指含混的招呼:“吃饱喝足,四鬼上路!”
末了只撂给我们四个字‘有缘再见’,就头也不回的领着刘梦雯等四个鬼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