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昀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朝廷的巨额拨出去,若是厚垚陂水利工程建设失败,他不敢想明仁帝会拿谁开刀。
他放下信件,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暗自思索着对策。幸好洵阳村的各位及时发现了端倪,自己必须尽快行动起来,绝不能让这些贪官污吏的阴谋得逞。
思索良久,奚昀停下脚步,重新回到桌案前拿起那封家书,做了一个很莽撞的决定,他打算赌一把。
次日奚昀去给明仁帝讲解经书,他神色肃穆,心里紧张的不行,还是明仁帝心思敏锐,察觉了奚昀状态不对,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陛下。”奚昀放下经书,闭了闭眼,心一横朝着明仁帝直直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要事奏!塘平府在厚垚陂水利工程建设中,官吏贪污腐败,虚构支出,严重影响工程进度和质量,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这番话他在肚子里说了好几遍,真的说出口后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哽咽,他的心中已不再是单纯地担心自己此举是否会掉脑袋,是否会连累他人,而是无比地痛恨那些贪官污吏的贪婪与无耻。
敬阳公公站在一旁,听到这番话,不禁为之一震,下意识地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安。明仁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他眯起眼睛,冷冷地看向匍匐在地的奚昀,声音低沉而威严:“官吏贪污腐败,虚构支出,这岂非儿戏?奚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微臣知道。” 奚昀的声音坚定有力,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退缩,仿佛在向帝王宣告他的决心。
“可有确凿证据?朕身为一国之君,岂会仅凭你片面之词,便草率定夺这等关乎社稷民生的大事。” 明仁帝眼眸微眯,目光如寒星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奚昀。
奚昀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封信件,双手高高举起,由敬阳公公转交给明仁帝过目。
“陛下,此乃微臣家乡里正传来的家书,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代为执笔。若不是此事千真万确,他们又怎会千里迢迢、郑重其事地传这封意义非凡的信件过来?恳请陛下务必彻查此事,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还朝廷一片清正廉明!”
明仁帝接过信件,缓缓翻动着手里的几张信纸,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峻。身为一国之君,在朝堂中沉浮多年,他的目光锐利到极致,怎会看不懂写信人究竟想表达什么,又怎能容忍朝堂之上有如此腐败之事发生。
良久,明仁帝放下信纸,抬手捏了捏眉心,疲惫与愤怒交织在他的脸上。他缓缓说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奚昀心中一松,他明白,明仁帝这是答应彻查此事了。他赶紧谢过陛下,动作麻利地退出了宣政殿。
明仁帝望着奚昀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转头问敬阳公公:“青州郡塘平府如今的知府是谁?”
敬阳公公听到这话,左眼猛地一跳,心中暗叫不好。别的地方他或许不清楚,但塘平府的知府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回陛下,正是惠妃娘娘的堂兄,沛南蒋氏二房的长子。”
陛下这是在做最后的询问,或许是想要一个否定心中的答案。
明仁帝闻言,闭了闭眼,掩盖住眼底的失望,怒不可遏。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一盏茶碗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宣政殿内所有当值的宦官宫女全部 “扑通” 一声跪下,俯首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去御史台把杨文清给朕叫过来。” 明仁帝的声音中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
敬阳公公领了旨意,不敢有丝毫耽搁,麻溜地去御史台请人了。
三日之后,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袁御史被明仁帝点为巡抚前往青州郡去监督彻查厚垚陂之事。
三日后,明仁帝一道谕旨颁下,将御史台监察御史袁御史点为巡抚,命其即刻前往青州郡,监督彻查厚垚陂水利工程贪腐一事。奚昀听闻此讯,内心激动难抑,几欲跪地高呼 “陛下圣明”。
这位袁御史是杨御史亲手栽培出来的得意门生,性情古板,却刚正不阿,清廉如水,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有他出马查办此案,那些隐匿暗处、肆意妄为的贪官污吏,必将无所遁形,一个都逃不掉,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接受律法公正的审判与严惩 。
等齐鸿之他们知道奚昀竟然胆大包天,一个人直接告状告到明仁帝面前时,皆是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他如此莽撞,万一触怒龙颜,后果不堪设想;好笑的是他这份勇气和正义感,实在是让人佩服。
倒是李承胤知道后若有所思。忆起上回,明仁帝于夜阑人静之时,与朝中一众肱骨之臣促膝长谈。言谈间,提出改革完善官员考核制度、减轻赋税之举,欲为百姓谋福祉,振朝堂之清明。
李承胤听闻,心中却暗自思忖,这改革虽为利国利民之良策,但京都之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纠葛错综复杂,若贸然推行,恐怕如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巨浪,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明仁帝圣心独运,将目光投向了那偏远的岭西郡。此地长久以来饱受贫穷落后之苦,贪官污吏横行,灾祸频发,宛如一块亟待雕琢的璞玉,正可作为改革的试验田 。
李承胤原先谋划以火药炸矿之法,试图破解岭西郡矿产开发的困境。明仁帝顺水推舟,将改革的千钧重担交付于他。在风云变幻的朝堂局势下,若李承胤能出色完成制度赋税改革大业,那无疑将成为储君的最佳人选。
李承胤躬身领命,一声长叹,道尽其中的艰难与苦涩。
岭西郡的状况是荆棘丛生,灾祸连年不断,是一片难以挣脱的泥沼。朝廷先前颁布的改革旨意,数月过去,依旧毫无起色。明仁帝此前派遣的臣子,皆铩羽而归,未能扭转这积重难返的局面。
朝廷要找个最合适的人,李承胤才临危受命。身为旻王,他尊贵的身份与强大的气场,足以威慑那些在地方上肆意妄为的地头蛇。
李承胤若有所思地迈进了那朱红宫门。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去,他得再带个人。
“我?” 齐鸿之听闻李承胤的提议,先是一怔,旋即嗤笑出声,殿下,您在同我开玩笑吧。”
“绝非玩笑。” 李承胤神色泰然自若,轻轻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仿若山巅之石,坚不可摧。
“我新婚燕尔,正是恩爱时。此时让我远行,你安的什么心?” 齐鸿之瞪向他,满脸写着难以置信,“顾岚亭才智过人,你为何不叫他一同前往?”
李承胤放下茶杯,动作不疾不徐,神色平静如水,眼眸中却闪过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意,悠悠说道:“他的手,自有更要紧之事,不适合卷入这些繁杂事务之中。”
齐鸿之听闻此言,气笑了,只觉荒唐至极:“合着在殿下眼中,我便是那最合适之人?恕难从命。”
见他态度坚决,李承胤却神色悠然,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缓开口,声线平稳却暗藏玄机:“兄长,这矿本就是你的产业,前去视察本就名正言顺。况且,岭西郡如今局势错综复杂,若能将其整顿治理,使其焕然一新,此等功绩,定会在朝堂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兄长当真甘心错过?”
李承胤放下茶盏,目光中满是期许,继续循循善诱:“以兄长的才学与谋略,本王深信,岭西郡便是你大展宏图的绝佳舞台。你可尽情施展抱负,建立不世之功,留名青史,受后世敬仰,如此良机,实在不可多得。”
齐鸿之嘴角抽了抽,刚想冷嘲热讽一番,李承胤话锋陡然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之色,故意轻叹一声,激将道:“莫非兄长新婚燕尔,沉醉于温柔乡中,已然忘却了曾经的壮志豪情,再无进取之心了?”
齐鸿之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恨不得揍他一顿。他心里清楚,李承胤这激将法虽然低级,可自己偏偏就被击中了要害。
“你速速给我滚出去,哪来的回哪去。”
李承胤见状,也不再多费口舌,只是神色平静地留下最后一句话:“本王且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好好思量,半个月之后,本王便会前来接你一同前往岭西郡。” 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言罢,他微微转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悠然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齐鸿之的视线里
齐鸿之支着额头,坐在原处,满面愁容,内心如乱麻般纠结。
功成名就,锦绣前程。
是守着这温馨的小家,尽享平凡日子里的烟火情长,还是奔赴未知的远方,追逐充满变数壮志理想,他的内心在反复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