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刘玉生转头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头顶一轻,仿佛那顶无形的乌纱已经被一股迎面吹来的劲风给刮走了。
半个月前,州府衙门突然传下了一封画轴。
那画并非出自名家手笔,上面画的也并非是什么山川河岳。
画卷里只画了一名漏出半张侧脸,衣着翩翩的俊秀青年。
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回乡探亲,不日即将返回浙江的当朝国师,方子言!
州府衙门的官员担心自己的丑行败露,害怕手下可能会因为认不出这位国师大人而惹出什么祸端,于是便命他们日日夜夜都要对着这幅画卷办公,让他们务必把这位国师大人的样貌记下来。
要说这刘玉生也是个糊涂蛋,他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竟然不知道当朝国师就出生于他所管辖的玉安县。
他虽然早就听说方家近段时间发家得势,凭借京城方面的关系重建了宅院,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方豪绅。
但他却也未曾想过要过问此事,还只是每日沉迷在温柔乡中。
州府衙门巴结方嵇海,想要借机与方子言攀上关系的各级官员也都不在少数。
可是他们个个位高权重,又岂会将区区一个玉安县令放在眼里?
正因如此,所以才导致刘玉生的消息出现了代差。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次踢到的是一块怎样的铁板。
只知道自己的乌纱帽,这次怕是保不住了!
只看了方子言一眼,刘玉生就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呆愣愣站在原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态。
反倒是王福还不开眼,眼见着方子言主动搭话,当即对刘玉生开口说道:“姑父,就是他,刚刚那人打我就是受了他的唆使,你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把他们一起杀……”
啪——
一声脆响响彻整个院落。
王福呆愣愣捂着脸颊,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刘玉生轰然跪倒,嘴里结结巴巴地对方子言说道:“玉安县令刘玉生,不知国师尊驾返乡,有失远迎,还请国师恕罪!”
在场的所有百姓,之前都不了解方子言的身份。
他们只知道方子言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所以说起话来毫不避讳,更不曾顾及这位国师大人的颜面。
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员那就是刘玉生。
别看只是区区一个县令,那也是一地父母,与这些穷苦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眼见着刘玉生都在向方子言下跪,这些百姓也都意识到了如今的方子言不再是他们能够高攀的对方,于是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口呼国师。
经这么一搅和,院子里站着的人如今已经是寥寥无几。
方子言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莫要与我客气,我方子言就算爬得再高,也绝不会忘了我是何等出身,更不会对你们另眼看待,你们都是我的长辈,就这样给我下跪,岂不是折煞了我方子言?”
方子言好说歹说,众乡亲总算同意起身。
可等刘玉生也想要随着乡亲们一同起来的时候,却被方子言的一声呵斥吓得再度跪倒在地:“刘玉生,我让你起来了吗?”
刘玉生身材过于臃肿,以至于他的双膝难以承受重压,如今已经疼得龇牙咧嘴。
方子言缓缓起身,迈步来到他的身边:“搅扰了本国师的宴席,你还想走?”
刘玉生闻听此言,一张大脸顿时垮了下来:“国师明鉴,卑职刚刚也是错听谗言,所以才赶来秉公执法,我要是知道这是您的返乡宴,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来此闹事啊!”
刘玉生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甚至就连说话时都带着几分哭腔。
一旁的王福见此情景当即抱怨道:“姑父,刚刚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不是说整个玉安县就咱们爷俩说了算吗?”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刘玉生此时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恨,恨自己怎么就提拔了王福这个蠢货,这小子摆明了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呵斥了王福以后,刘玉生又转头看向方子言:“国师,有怪勿怪,这小子向来脑子不好,要不是看在他姑姑的面子上,我也懒得哄着他玩……”
“哄?刘大人这话说的可真妙啊!”
方子言开口打断了刘玉生的发言:“你所谓的哄着玩,就要一颗人头滚滚落地,他若不是我的下属,那你,是不是还真要把他打入死牢啊!”
刘玉生此时的一张大脸已经因为气闷而被涨成了猪肝色。
方子言身为国师,这一身威压自然不是一个小小县令所能克服。
面对方子言的质问,刘玉生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刚刚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开个玩笑?”
“好啊,那本官今天也与你开个玩笑!”
方子言转头看向足义立雄:“把刘玉生的官服脱了,将其与王福一并发落到死牢当中,从今日起,由本官代掌玉安县令一职,若有不服者,杀无赦!”
方子言说话之间便已经有东厂高手上前,着手摘下了刘玉生的乌纱帽,并脱下了他的一身官服。
刘玉生此时还在挣扎,口中高声嚷道:“国师大人,您不能这么做啊,我刘玉生好歹也是玉安县令,没有朝廷的批准,您不能褫夺我的官职!”
面对刘玉生的这番控诉,一旁的足义立雄冷笑一声:“国师离京之前已经得到陛下手谕,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你若是再敢随意招惹晦气,老子就先把你的狗头给砍下来,看看国师大人会不会鸟你!”
刘玉生身居官场,消息也算灵通。
虽然不知道方子言就出身于自己的治下,但却知道这位国师大人素来受陛下青睐,可谓横行无忌。
面对足义立雄的这番威胁,他也想起了自己当初听说的那些传闻。
面对对方凶光毕露的眼神,他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只能乖乖任由两名东厂高手架起自己,拖离方家,脑袋里还不断考虑着应给如何为自己脱罪。
经刚刚一番搅扰,饭肯定是吃不下去了,方子言命方子行给乡亲们派发礼品。
而他则是与方崇岳,方嵇海两兄弟一并去到了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