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殿中,司马清正与几位大臣商议登基大典的事宜。
他坐在主位上,神情肃穆,目光冷峻,听着大臣们的汇报,时不时地点点头或提出几句意见。
脸色虽然平静,但眼底深处的焦虑却难以掩饰。
大臣们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小蛮慌慌张张地跑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殿、殿下!不好了!太子妃他、他——”
司马清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低沉而急促:“阿渊怎么了?”
宫女低着头,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太子妃他突然腹痛不止,骆神医请您赶紧过去!”
司马清不再多言,甚至来不及整理衣冠,直接冲出大殿,直奔东殿而去。
他的步伐极快,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满是慌乱与不安。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礼部尚书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登基大典在即,殿下却……”
另一名大臣叹息道:“眼下也只能等殿下回来再做打算了。”
司马清一路疾奔,心中如同刀绞一般。
他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哪怕是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
他无法想象,如果谢渊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自处。
东殿寝宫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出谢渊苍白如纸的面容。
他的手紧紧揪住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腹中的胎动愈发剧烈,无情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阿渊,撑住。”司马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与心疼。
谢渊的呼吸急促而紊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唇瓣微微翕动,声音细若游丝:“好疼……真的好疼……”
司马清的心猛地一颤,眼底泛起一抹猩红。
转头看向一旁的骆神医,声音低沉而凌厉:“骆先生,还有什么办法?不能再让他这么疼下去了!”
骆神医眉头紧锁,手中的银针微微颤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殿下,太子妃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强行用药,恐怕会对胎儿造成不可逆的影响。眼下只能靠太子妃自己撑过去。”
待骆神医施完针退下,谢渊的双眸微微睁开,眼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困惑。
他的手艰难地抬起,覆在司马清的手背上,指尖冰冷得令人心惊。
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倔强:“清儿……为什么……为什么要执意封我为后?我是男子,如何能母仪天下?你明明知道……这会让你陷入非议,甚至动摇你的根基……”
司马清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痛难忍。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谢渊的手上,声音低沉而沙哑:“阿渊,你别管这些。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养胎,其他的都不要想。”
谢渊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手指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司马清的手,却因虚弱而无果。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字字清晰:“清儿……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
司马清的眉头紧紧蹙起,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的手掌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悬在半空中,仿佛在等待谢渊重新将手放回他的掌心。
然而,谢渊却没有再看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涣散地盯着床顶的帐幔,眼神空洞而疲倦。
司马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阿渊,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我将最好的都给了你,你却总是觉得我不够尊重你?难道你觉得我对你的心意还不够深吗?”
谢渊的睫毛微微颤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给我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和你安静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被推到这个位置,成为一个被人议论的笑话。”
司马清的拳头紧握,目光死死地盯着谢渊的侧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愤怒:“你可曾想过,那些朝堂上的势力会放过你吗?他们会把你当成棋子,用来威胁我、牵制我!我不能让你陷在这种危险中,所以我必须给你最高的身份,让你无人敢动!”
谢渊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他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支撑。
目光越过司马清,望向窗外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却显得如此遥远。
“清儿……”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中的呢喃,“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喜欢躺在院子里的草堆上看星星。那时候的梦想很简单,就是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司马清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辩驳。
谢渊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司马清的脸上,眼中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可现在,我被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连看一眼星星都成了一种奢望。清儿,你给了我权势、地位、荣耀,可这些……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你宁愿把我关在这里,是吗?”谢渊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情绪,“也不肯让我真正自由?”
司马清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底的晦暗之色如乌云般翻滚。
他的手掌在空中僵持了片刻,随即猛地扣住了谢渊的手腕。
“自由?”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以为这世上真有所谓的自由?若没有我在背后为你遮风挡雨,你早就被那些豺狼虎豹啃得骨头都不剩!”
谢渊的手腕被勒得生疼,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谢渊的呼吸越发急促,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惨白一片。
他抬起眼帘,眼中盛满了失望与痛苦,声音微弱却字字诛心:“你永远是这样,从来不肯听我说完。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我会死在你编织的牢笼中。”
司马清的眸光骤然一冷,眼底的风暴瞬间凝聚。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谢渊的上方,带着一股摄人的压迫感。
“够了!我已经给了你我能给的一切,你还想要什么?”
谢渊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眼中的光芒黯淡得仿佛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司马清的决定。
他的清儿,永远都是那样强势、那样霸道,永远不会真正理解他内心的渴望。
谢渊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像是风中飘散的残叶,“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司马清的心猛地一沉,手指微微蜷缩。
“你不要再说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与我争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谢渊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透过司马清,看到了某些遥远的、再也无法触及的东西。
他的声音轻如羽毛,却字字如刀:“无关紧要?原来我的感受、我的意愿,对你来说……只是无关紧要?”
司马清想反驳,想告诉谢渊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可是当他看到谢渊眼中那抹绝望与疏离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阿渊……”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谢渊的脸颊,却被对方轻轻避开。
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谢渊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决绝:“你走吧,我累了。”
司马清的心猛然一紧,手指僵硬在半空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谢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中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愤怒、不甘、心疼,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
可他终究是司马清,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容违逆的天子。
他不可能在此时示弱,更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
“好,很好。”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你这样看我,那我也不必再多费唇舌。你就好好躺着,安安心心地养胎,至于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说完,他猛地转身,玄色的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寝殿的门被重重地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谢渊的身体微微一颤,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浸入枕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