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道叉形闪电落地的同时,远在两公里之外的赵言已经收拢身周所有的气息,整个身体如一根朽木般,紧紧的蜷缩在了一块巨大的青岩之下。
这种环境下,但凡他敢露出一丝生灵的气息,池鱼之殃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滚滚雷声紧贴地面。闪烁的电弧如同一条条银蛇在天空乱舞,炽烈的电光,将昏暗的天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狂风、冷雨夹杂着鸡蛋大小的冰雹在天地间呼啸肆虐。
这场雷暴与往常相比分外的猛烈,绝非寻常天象。赵言也不清楚,这里面是不是真的带了某种降妖辟魔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光是那雷声便震的他的心神一阵阵的悸动。
哪怕已经关闭五感六识,赵言仍旧能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刺眼的亮光。强大的电流也刺激的他体内一阵阵的酥麻,全身的能量像是要不受控制的逸散出来一般。
两公里之外都已经如此,雷暴中心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赵言根本不敢想象。抛开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单单只是物理的层面,那可是两到三万摄氏度的高温环境。
那棵阴柳怕是真的快要成精了!
夏日的雷暴来得快,去的也快。半小时后,云收雨散,丽日高悬。清亮的如同洗过一般的天空中,一抹彩虹悄然挂了上去。
整块林地也如同被水洗过一般,从远处看,葱笼翠绿的如同一大块满绿的翡翠。除了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大地上多出来一块丑陋的伤疤,半小时前狂暴的一幕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同一块青岩下,一只来不及躲入洞穴,同样匍匐在天威之下的狗獾,忽然发现身边的一截木头动了动,然后缓缓的舒展了开来。
这诡异的一幕,令刚刚从煌煌天威下撑过来的它躯体一颤,连头也没顾得上回,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虫鸣蛙叫,鹿奔马嘶,死寂的森林渐渐开始活了过来。动物们什么也没有感知到,对这些没有灵性的生物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而已。
赵言活动了一下手脚,接下来就到了检收战果的时候了!
越靠近那片凹地中心,地面温度就越高。如烟似雾的水汽,像一口锅盖般,牢牢的扣在这片区域的上空,令核心区的温度始终无法散发。
透过浓郁的烟气,赵言发现四周的树木视距离远近,绝大多数已经炭化为一截截高矮不一的焦炭,快到中心位置时,地面土石更是已经呈现结晶化状态。
在琉璃状的凹地中心,一截手臂粗细的木桩静静的指向天空。透过表层的焦炭,赵言隐隐看到了蕴含其中的一抹晶体般迷人的光泽。
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小心的剔除焦化无用的部分,赵言的手上多了一截红玉一般的木芯。
柳树本来就是红木的一种,有红色的内芯一点也不稀奇,但眼前这如龙血树一般的鲜艳树芯可就少见了。赵言也吃不准是材质本身的缘故,还是后天雷击引发的变异功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接受天雷的洗礼之后,这块木芯的品质有了质的提升。其中原本浓郁的阴气,更是已经被一股充盈着生命力的阳和之气取代。
单单只是捧在手心,赵言就感到有一股温和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在身周流转。
赵言细细的打量着手中的木芯。不规则的长方体,长大约在十二厘米左右,宽也不过两指粗细,
根据木芯本身的造型,赵言粗粗的刻画出一个简单的人物造型后,就停下了手中的刻刀。
宝材难得!如果不是还有一个以形代神的意思在里面,他连些许的边角料也不想浪费。
将掉落的粉末小心的收集起来,放入一个塑料袋内。这些粉末不论是用来制香还是直接焚烧,都有着极好的宁心静神、降服心魔的效果。
不说千金难求,但与同体积的黄金等价,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夸大的。
一天之后,阴冷的地库。
调运起“参玄归元气法”,黑暗中赵言静静的端坐。接下来就是最主要的步骤了。材质难得,容不得他有丝毫的闪失。
花了比往日多三倍的时间,赵言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修炼。下一刻,赵言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体内丹元鼓荡,呼吸间周身法力澎湃涌动,似乎带给他一种全新的体验。
赵言细细体悟。不是法力增强,也不是境界提升了,这个变化来自于五感六识。赵言明显感觉到,体内法力的每一丝流动,他都能感应到更细微处的不同。
就像是漫灌与滴灌的区别。精细化操控的结果,也就意味着同样的力量可以用来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在祭炼的层级上。比如在眼前“替命人偶”的制作上……
赵言有些欢喜,这样看来,灵气潮汐涨落带来的,也并不全然都是坏处。
不过这不是当前最主要的事情。收拢心情,赵言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木芯上。
刻画符箓对赵言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自从发现那棵阴柳以来,他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个“替命人偶”的制作。大大小小的木偶如果不是已经处理掉,赵言相信现在都已经能关一个仓库了。
现在法力续航的问题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解决,可谓是万事俱备了。
想了想,赵言又将手头最后的两块灵石拿了出来。这等天地灵物的生成,环境与机缘缺一不可。短期或是很长久的时间内,赵言都不认为自己还能有第二次的机会。
准备再怎么充分也是不为过的。
再三确认没有遗漏,深吸了一口气,赵言重重的落下了刀去……
又是一天的日常。在水潭中戏耍了片刻后,赵言照例又站到了那个熟悉的点位上。
半小时后,赵言小心的从那片精神海中抽离了出来。情况有些不对,有一股淡淡的恐慌情绪正在精神海中逐渐的弥散。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从脚下的泥地中拔离自己,赵言反身抱住了身后一棵大树。不多时,他身体的肤色就与树皮趋于了一同。远远看去,就像是树干上鼓出来一个大包。
大包渐渐消融,几分钟后,赵言不见了。
而几乎就在他从原地消失的同时,十几公里开外的一处缓坡上,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缓缓的睁开了一双眼睛。
看着从树下小心翼翼通过的一队士兵。
卢卡申科停下脚步,右手上举握拳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斜指向右前方,随后又收回手指指向双目……
向三点钟方向搜索前进,两人警戒两侧,一人观察身后,随时停止前进并做好应变的准备……
战场上的手势不同于哑语,不可能传达太过于复杂的信息。只能做最简单的沟通。而且因为兵种和队伍创始人个人习惯的不同,每一支部队的手语虽然有通用之处,但细节处却各有不同。
以卢卡申科现在所在,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为例,就有来自内务部、陆战队、阿尔法等不下五支武装力量的现役或退役人员,
他只能用尽量简单、通用的手势来传达一些最基础的信息。
卢卡申科今年已经五十三岁。对于一名战士来说,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在第一线冲锋陷阵了。现实也是如此,现在他是隶属于格鲁乌训练局的一名上尉军官。
而在供职于训练局之前,他在第五局,也就是作战情报局有着长达二十余年的优异服役纪录,足迹遍及欧亚拉非四大洲。
今天,卢卡申科是来赚外快的!
作为一支常备精锐部队,格鲁乌的收入并不高。其实不仅是格鲁乌,也不仅仅只是军队,所有联邦机构工作人员的工资普遍都不高。
但除了一些传统的清水衙门,没有哪一个部门机构的工作人员,是单靠那一点死工资过日子的。只要手中有权,与之匹配的利益总是会不请自来。
卢卡申科同样如此。在第五局服役的那些年里,除了工资外,还有各种战时津贴以及名目不一的补助。单单这些额外收入加起来,就已经超出他正常的工资数了。
而且执行任务时的各种战场缴获全归个人支配。凭着这些,卢卡申科在莫斯科市区买下了一套二百余平的公寓。两个孩子全都在贵族学校就读,妻子也成了邻居们羡慕的全职太太。
但年龄不饶人,联邦需要更年轻的血液。鉴于他优异的服役纪录,军队倒也没有冰冷的将他一脚踢出门外。于是在三年前,卢卡申科被调到了只发百分之八十工资的训练局,坐起了冷板凳。
别的都能将就。卢卡申科日常全在军营中解决,只在周末回家一次。妻子一个人的开销也不大,自己的房子也不需要支付房租,即便是清水衙门的收入也足以维持两人体面的生活。
难的是两个孩子的支出。
私立学校的费用实在是太贵了!除了正常的学费,其它诸如修学、旅行、派对,以及为了日后出国,必须的各种名目繁多的补习与考试。
当了大半辈子军人的卢卡申科不会其它的谋生手段,三十多年的军营生活也使他与社会脱节的厉害。
为了维持眼下还算体面的生活,为了孩子们的将来,退而不休的他不得不再次拿起了熟悉的枪械。
毕竟他也只会这个。
人身保全、武装押运、暴力催债、甚至去娱乐场所看场子,利用职务之便帮老板们训练他们的保镖……总之除了贩毒,其它什么能赚钱,他就干什么。
当然收入的大头还是得像今天这样的武装雇佣。
不,或许应该得说是武装游行!卢卡申科暗暗思忖道。
这份雇佣合同非常的宽松。
上面写的明明白白,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抓捕一到两个人。如果超出合同上规定的人数,他们可以直接选择撤退,而不必给付违约金。如果还坚持战斗并最终完成任务的,则报酬直接翻倍。
可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值得动用如此强大的力量!
整整二十五名全副武装的一线作战人员,绝大多数还是属于现役精锐部队,都是和他一样,来捞外快的。不仅如此,还有足够支持一场低烈度战争所需的装备,和一支七八人的电子战部队的支持。
作为一名常年征战在一线的前作战人员,卢卡申科非常清楚,这种规模,都够打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了。
在卢卡申科的记忆中,当年拿下阿富汗总统阿明时的阵仗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只是用来抓捕一个人,至于吗!可能吗!
卢卡申科已不是第一次接受这个势力的雇佣了。虽然从没见过老板本人,但知道对方属于远东这边的一个大势力。而且这一次出面组织的,还是他在第五局时的老上司安德烈中校,不必有安全方面的顾虑。
而刨除这些不必要的顾虑,那么这次任务的难度……
卢卡申科有些惴惴不安。
没有一个势力会选择一个人傻钱多的笨蛋当自己的首领。能给出这么高昂的价格,那么此行,必然会有相对应的难度在等待着他们。
前方传来几声树莺悦耳的鸣叫,打断了卢卡申科的胡思乱想。确认了斥候想要传达的信息,卢卡申科松了口气。他右手作刀状向前虚劈了几下,然后带着这支前锋小队快速的消失在了前方的密林之中。
一支支的小队,就这样沿着卢卡申科他们开辟出来的安全通道,在赵言的眼皮底下一一走过。
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作战人员,两辆中型的轮式全地型车。除了固定在车顶的重机枪,看后面草绿色篷布遮盖之下的凸起,想来少不了RpG等单兵重型武器。
这还只是他看到的,赵言相信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至少还应有不少于两到三个的狙击小组,和数量不明的斥候。
这样一算,赵言也吓了一跳。他知道萨布素家族一定会派人过来,而且再次出现在这里时,也不可能只是区区五六个人的小分队。但也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阵仗。
要把这么多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运到这里,可想而知,后方必然还有着一支力量强大的运输队伍。
说不定连直升机都有!
傍晚时分,以萨布素先前留下的营地为核心,一个更加庞大的营地搭建了起来。
而这次特别行动所出动的全部力量,也完整的出现在了赵言的眼前。
与先前相比,又多出来十三个人,两台笨头笨脑的箱式面包车,和一台拖着挂斗的大型半履带全地型车。
趁着夕阳的余晖,一架架旋翼式的小型无人机一刻不停的从半履带车上被放飞了出去。
用面包刮了刮盘子底下最后的一点土豆泥,就着手上的酸黄瓜,卢卡申科三两口就结束了今天的晚餐。
提上咖啡壶,他来到旁边的一个帐篷。也不喊报告什么的,直接掀开门帘就走了进去。
给正在桌边忙乎的一名老哥萨克,倒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后,卢卡申科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简易行军床上。
“长官,给说说这次的任务吧,这么大的阵仗,我觉得应该没雇主说的那么简单!”
二十多年来,在安德烈的指挥下,卢卡申科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五大洲。他人生最黄金的岁月,几乎都是在面前这个老哥萨克的麾下渡过。在老上司面前,卢卡申科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几天前,科林先生他们在这里丢了一组人手!”
或许是军人的品格,或许是对下属的信任,安德烈同样说的很直白。
“据科林先生称,那一组人的单兵能力极其强大。每一个都能单挑三到四个巅峰时期的你我,而且其中还有两个是异能人士……”
“异能人士!您是指基因改良者、芯片战士还是那些所谓的通灵者或是神巫……”
卢卡申科有些吃惊。他虽然猜测任务没那么简单,但也想不到居然会牵扯到什么异能人士。
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安德烈皱了皱眉头。然后俯身从床底下掏出一瓶伏特加,“咕咚、咕咚”倒了些进去,然后又大大的喝了一口。
“这样就好多了!卢卡申科,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我们此次的任务,的确是来这里抓捕一个人的。但这个人你可以理解为‘金刚’、‘哥斯拉’、‘比蒙’或是神话传说中的其它什么……随便你往哪个方面想,只要将它想象的越强大越好……明白吗!”
送走卢卡申科,安德烈思考了片刻,起身来到营地中心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帐篷里。
“科林先生,您大张旗鼓的举动,有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还不得而知,但连我的老部下都来找我探听风声了……不拿出些措施,这军心怕是要有些不稳了啊!”
科林有着一副巨大的鹰勾鼻子,几乎占了他整个面部四分之一的面积。这个特征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别人总是会自觉或不自觉的忽略了他的长相。
此时他正半躺在一张行军椅上,神情显得有些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