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之中有一会客之处,其实就是一处水榭,当间有莲池,冬日之中竟然有莲花盛开。
主位之上,一位白发老者端坐,左右两侧坐的都是在这赤溪国有头有脸的人物。
今日雁栖湖主设宴,不止是喝酒,其实也是一场议事。
可就在举杯之时,外界有人高喊献宝。
场上众人,神态各异。
韦湖主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率先开口:“南屏晚辈,求见山君的心我能明白,只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说着,她放下酒杯,笑着朝主位拱手:“山君不必理会。”
但总有人会站出来拱火。
云谣也放下酒杯,起身面向主位,微笑道:“今日湖上设宴,附近的炼气士都来凑热闹,说话之人不过少年而已,却要献宝,想必是仰慕山君已久。云谣觉得,若是不见,岂不是寒了人心?”
曹越转头望向云谣,心中冷笑,这小娘皮到现在还在找机会惹事?哼!你很快,就能安然些了。
于是曹越也站了起来,笑着抱拳:“老祖,我觉得云谣仙子所言有理。”
主位之上,山君笑了笑,点头道:“既然云仙子跟越儿都这么说了,那就见见吧,不过个后辈而已,我倒要瞧瞧他要献什么宝物。”
韦湖主闻言,立刻转头,轻声道:“放他进来吧。”
好像那位曹山君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而此时,守在别苑大门口的两个壮汉各自退后一步,给徐指玄让出来了一条路。
刘暮舟见状,双眼一眯,冷不丁大步朝前,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神咒钱,高声道:“书生刘夜渡,有宝献上,请山君开门!”
另外一边,赵典微微一笑,也翻手取出个玉如意,几步走到刘暮舟身边,将玉如意高高捧起。
“武夫赵引经有宝要献,请山君开门。”
徐指玄猛的转头,皱眉望向刘暮舟,神色凝重。
可刘暮舟的目光可不在他身上,而是笑盈盈望向了赵典,那位玄风太子,自然也是望向刘暮舟的。
二人目光交汇,几乎要划出火星子。
刘暮舟率先开口:“引经据典,你倒是会取名字。”
赵典眯眼一笑,“暮舟夜渡,也很应景。”
看似和和气气,事实上两人的眼神,已经打了一架了。
而此时大殿之中,有几人不自觉便神色古怪了起来。
赤溪河婆诧异在于,半月前见过的混小子,今日竟然要献宝?哪个书生……
云谣则是微微皱眉,心说他怎么还赶来?
至于曹越,则是微微笑了起来。
刀客献宝也就罢了,你个穷书生,凑什么热闹?
可那我曹山君却是哈哈一笑,摆手道:“都来都来,我看这些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花样!”
他压根儿就不怕对方有什么花样,这里毕竟是赤屏山下。有花样才好,今日宴会,正好缺点儿乐子。
那位韦湖主再次开口:“让那三人,一起进来吧。”
刘暮舟闻言,大步追上徐指玄,压低声音问道:“你果然来了?”
可徐指玄缺死死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来送死吗?”
刘暮舟长叹一声:“昨个儿有人请我赴宴,可我稀里糊涂睡着了,今日却没人叫我,气不过,来瞧瞧这宴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罢,刘暮舟望向徐徐至此的赵典,咧嘴一笑,问道:“这位赵兄,素未谋面,但怎么有种熟悉感觉?”
赵典笑着答复:“我也一样,见到刘兄的一瞬间,就想打死刘兄。”
刘暮舟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反观徐指玄,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有人找死,他也拦不住,毕竟良言难劝该死鬼,这书生……真是找死啊!
三人并肩朝前,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那处水榭之外。
打眼一瞧,熟人还真多。
赤溪河婆、曹世子、云谣。
他的目光扫向这三人时,三人也望着自己。
特别是那河婆,花费不小的气力,这才掩盖住了脸上震惊神色。
妇人望着刘暮舟,深吸一口气,心中呢喃:“今日这宴会,可是热闹了。”
进赤溪国以来,刘暮舟也就对这位河婆露出过炼气士身份。
而云谣,则是眯眼望向那个害她失了先手的书生,神色略有几分难看。
此时此刻,徐指玄突然抬头,“山……”
可他刚刚说出个山字,却被水榭之中的曹越打断。
曹越站起身,望向刘暮舟,一脸诧异:“云仙子,这不是刘公子么?昨日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赴宴,怎么今日将他放在了外面?”
云谣眼皮一跳,赶忙开口:“只是觉得过路书生,有几分文采而已。”
主位之上,那位曹山君立刻明白了,于是笑盈盈道:“韦湖主,既然越儿跟云仙子都认识他,倒不如先瞧瞧这书生所献宝物是什么?”
那位韦湖主闻言,自然笑着点头,然后望向刘暮舟,问道:“外来书生,献宝何物啊?”
徐指玄面色一沉,却见刘暮舟大步迈出,双手捧上那枚神咒,轻声道:“昨日小生误入小窗山,若非曹世子与云仙子相救,估计就死在赤狐嘴里了。曹世子捉了赤狐,救了小生一命,可我……”
说着,刘暮舟神色有些尴尬,“可我昨夜稀里糊涂的睡着了,误了正事。听闻山君乃是曹氏老祖,今日又在湖上设宴,我思前想后,还是想来感谢山君,故而拿出了祖传宝物,请山君笑纳。”
其实在那枚神咒出现的一瞬间,云谣与那曹山君,可就坐不住了。
其余人认不出,可他们认得出。
如今天下,宝钱已经很贵重了,但这种花钱,更是凤毛麟角,因为这种钱是压胜钱,每一枚都是绝版,有价无市!
故而,原本没怎么当回事的山君,此刻由衷的笑了起来。
他突然起身,一步跃到刘暮舟身前,笑盈盈问道:“既然是越儿救你,为何要来谢我?”
刘暮舟腰又弯了几分,恭恭敬敬道:“谢山君培养出如此仁义的后代。”
望着那枚花钱,老者双眼之中几乎要冒火了,但他还是慢悠悠伸手过去,接过那枚神咒,强压着心中喜色,笑着说道:“好了,别摆弄花花肠子,说罢,想要什么?”
刘暮舟干笑一声:“山君慧眼,小生……家道中落,过得贫苦,想在赤溪国,某个一官半职。”
山君哈哈大笑:“这还像个人,行吧,念在你还算实在的份儿上,那就封你为献宝侯,赏一县之地给你,如何?”
刘暮舟双眼直放光:“一县……多……多谢山君!”
其实这位曹山君,才是真正乐开了花儿。
有这等宝物在手,破入凝神,指日可待啊!
但他望了一眼曹越,眼皮微微一缩,随后言道:“你与越儿云仙子相识,便坐去他们身边吧?”
刘暮舟再次拱手,“多谢山君!”
刘暮舟屁颠儿的跑去云谣左侧坐下,压低声音说道:“云仙子,昨晚上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今日起来,头疼的紧。”
云谣挤出来了个笑脸,轻声道:“刘公子一夜没睡,太困了吧?早晨本来要叫你的,见你睡得香便作罢了。”
事实上云谣肠子都快悔青了,昨日若是能有耐心些,那枚神咒,就是她的了。
至少那位云谣仙子觉得,凭她姿色,拿下刘暮舟易如反掌。
可曹越此时,根本没心思理会刘暮舟,因为方才刘暮舟说起赤狐,老祖已经心生不满了。
刘暮舟抬头看了一眼那位赤溪河婆,微微一笑。对方同样微笑,笑意之中却带着一丝怜悯。
她不知道刘暮舟来干什么,但她知道二境与三境巅峰的差距,有多大。
读书人……可惜一条命。
而此时,曹山君微微一笑,对着徐指玄说道:“你的宝物,是这把刀吗?我看着也一般啊!”
刘暮舟转头望去,却见赵典笑盈盈望着自己,一脸讥讽。
刘暮舟端起一杯酒,撇了撇嘴,并未说话。
可这一幕,却被云谣看在眼中。突然之间,她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问道:“你认识那个白衣宗师?”
刘暮舟一笑:“云仙子,我跟他今日初次见面,但神交已久。”
可不是神交已久嘛!玄风太子憋着弄死刘暮舟,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
而此时,徐指玄缓缓将手挪去刀柄,抓起了佩刀,并笑着说道:“山君有所不知,我这刀用法奇特,待我为山君,演示一番?”
曹山君微微一笑,手抚白须,问道:“好啊!”
徐指玄猛然抓住刀刃,刀身瞬间便发出赤色光芒。
但此时,那位韦湖主突然瞬身而来,手掌直冲向徐指玄面门,并冷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妄图刺杀山君?”
就在手掌即将落在少年胸前时,一只苍老手臂,却轻轻抓住了击来的手掌。
韦湖主一怔,抬头望向那位曹山君,一脸疑惑:“山君?”
白发老者则是长叹一声:“的确有人要刺杀我,但这徐家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早就认出了徐指玄,毕竟他是当地神灵啊!
说着,他冷笑一声,手臂灵气迸发,随手一甩,便将韦湖主抛了出去。所散发的气息余波,便震飞了徐指玄。
“韦妆啊,这么多年了,为何偏偏等在今日出手?苦心设宴,是要将我身边的人,一网打尽吗?”
赤溪河婆闻言,猛的转头望向韦湖主,一脸的不敢置信。
少年徐指玄艰难起身,可他望着白发老者,满脸绝望。
可曹山君却道:“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我的……狗腿子?帮我笼络周边山头儿?可我近来才发现,这位韦湖主,拿着我的钱,将本该送出去的狐女全放了。今日设宴,你打算如何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刘暮舟眨了眨眼,望向那位韦湖主,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那韦湖主,艰难起身,擦了擦嘴角鲜血,冷笑一声:“忍辱负重,帮你做那些下作之事,只为今日,送你归西!”
说着,她拔下头顶发簪摔落,清脆声音瞬间传遍水榭。
“手段?四阶大阵够不够?”
一瞬间,整座雁栖湖剧烈的震颤,而那韦妆却深吸一口气,自语道:“该死不该死的,命数到了。今日,赤溪司马妆,请诸位一同赴死!”
红衣女子,此刻满脸的笑意,是解脱的笑容。
但过去了十几个呼吸,水榭并无半点儿变化,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
那位曹山君摇了摇头,嗤笑道:“自作聪明,我可是山君,在我山脚下动手脚,你当我瞎吗?”
而此时,有少年持刀,狂奔向山君。
少年一脸决然,分明没有说一个字,但一句话仿佛刻在他脸上。
不成功,便成仁。
白发山君转过头,冷笑一声:“找死的徐家子。”
灵气如同狂风,席卷而去。
徐指玄面不改色,今日赴宴,他早就做了死的准备了。
故而那狂风来时,徐指玄闭上了眼睛。
可正此时,一道白衣抢先拦在前方。
另有一道熟悉声音传入徐指玄耳中:“小子,别这么轻易认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