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为杨国斌谋划。
杨国斌轻叹一声,低声问道:“陈恪虽为兴侯、观文殿直学士,可他既无兵权,也不上朝参与政务,皇上说他出个主意就没影,在这种情况下,皇上和太后为何忌惮他?”
听到这个问题,柳乘风微微一怔后正要回话,听杨国斌继续问道:“舅父联合一些文武去反对陈恪什么?反对他不管事还是不上朝?还是...”
说到这杨国斌盯着柳乘风,沉吟一下问道:“还是他对石镇的反驳?”
杨国斌问他三个问题,柳乘风张嘴想要回答,“皇上和太后忌惮陈恪善于谋划...”
可他张张嘴又闭上了,这一点站不住脚。
他不回答,客厅静寂下来,随见仆人来报,“门外来了一人,自称是朱长风公子的随从,请公子去丰乐楼饮宴。”
没等柳乘风说话,杨国斌吩咐道:“告诉那人,老爷让公子在家闭门苦读,不能出去。”
仆人退下,没等柳乘风张嘴说话,杨国斌低声说道:“会试前不要出去了,外面鱼龙混杂,一不小心就会被连累,没的误了一生。”
杨国斌态度坚决,柳乘风无奈地走出客厅。
杨国斌立刻找来管家,低声说道:“去找福五,让他关注那个朱长风,有什么事立刻向我禀告。”
他曾做过应天府知府,福五是他提拔为管狱一职的。
福五对他感恩戴德,他也知道福五在兴京道上有点能量,这时正是用他的时候。
管家领命而去,杨国斌继续沉思,然后轻舒一口气。
柳乘风的谋划不可取,却提醒了他。
陈恪不管事,曹穆小心翼翼,谭远忠对包拯有提拔之恩,尚善治未必能抗衡谭远忠,这时就需一个与谭远忠不是一路的人出来。
这个人不能从外地调用,他没这个能量,也不能从下面提拔,他也没这个能量。
这个人还需与范泰关系不错,能得到范泰的支持。
他想明白了,皇上和太后没让范泰致仕回家养老,而是给与一品太师的尊贵职位,这是在关键时候起用的信号啊!
想明白这里的关窍,他就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这时静观时局是最好的反应。
他不想活动了,给柳乘风下了禁足令,自己也准备坐在家里喝茶哪也不去。
这个反应绝对是上策,杨国斌的推断不错,这时的兴京城里却好似龙蛇混杂,更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柳乘风出不来,朱长风的那个随从回丰乐楼报信,走进西楼就听一道含混的声音传来:“你们知道什么?直学士是一名修行者...”
又一道声音传来,“别说了,”
“我要说...”含糊的声音再次传来,“直学士就是一名修行者,你也见他在船舱里打坐了不是?”
“直学士一动,那些世外高人都出动了,凭什么?”
“我听王老虎说了,他陪着直学士前往华山玉泉院,那可是道门大开,知宾道人就在门口迎接,玉泉院四大道长与直学士论道,谁有这样的面子?唯有直学士。”
随从听着这席话,向周围打量一番,径直来到一张桌边,附在朱长风的耳边低语几句。
朱长风点点头,脸上毫无表情,继续看着那个方向,只见石立坐在那张桌边,旁边还有两个白披风正想努力将他拽起来。
那两个白披风显然也喝多了,身体摇摇晃晃,脚下无力、两臂疲软,拽了两下没拽动石立,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别说了,你喝多了,我俩送你回家。”
可石立必须要说,大着舌头也要说,瘫在椅子上嚷道:“别拉我,我要说。”
而坐在对面的青年文士笑道:“请石公子直言,对直学士的事谁不好奇?”
这个青年气质儒雅,一副悠闲的样子,两眼却紧盯着石立。
在他周围围着一群青年文士,跟着起哄,“就是,我们爱听。”
得到大家的鼓励,石立的谈兴更浓了,“在杭州府一战的那天早晨,我们都要出发了,直学士竟然还在打坐,那时我就知道这一战准赢。”
“许多人不明白,直学士为何临时改变计划,抡起长刀就冲向了倭寇?那是直学士通过打坐明确我军一定赢。”
“既然明确就不用费那个周章了,抡起长刀冲上去就行,是不是这个理?”
他问大家,大家点头。
再听他说道:“可我是最屈,因为大腿被马鞍磨破了,使不上劲,跑得慢,就让别人抢了功劳。”
“曾毅冲上去我不说什么,他的功夫高。可曹汲、李廉他们竟然也冲上去了,最可气的就是郭朝勋,这小子借我们的光,却不等等我们,这个没良心的。”
说到这石立怨气冲天,“你们不知道,郭朝勋立了功,他爹看我爹的眼神都带着傲气,我爹一怒之下就回来揍我一顿,我冤不?”
他确实挺冤的,众人点头。
还有人问道:“听说直学士抡刀杀入敌阵,状若疯虎,幸亏有小林夫人保护,否则危矣,这是真的吗?”
石立大笑道:“大家都说直学士的功夫一般,但我却亲眼所见直学士的功夫...”
说到这石立左右看看,立刻有人给他端来茶水。
石立喝了两口茶继续说道:“直学士的箭法奇准,可刀法真的很一般,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没有刀法,挥起长刀就是一阵猛砍。”
“不过直学士打仗是真拼命,猛劈猛砍也不管倭寇砍来的长刀、刺来的长枪,若不是小林夫人和书剑小娘子保护,肯定身负重伤。”
“奇怪的是那些倭寇也是真怕他,见他冲过来转身就跑,嘴里还在乌拉哇啦的喊什么,事后才知道,他们喊的是‘蛇神冲上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大笑,有人喊道:“阴谋分子给直学士造谣,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奇效。”
这话再次引起众人发笑,蛇妖这个梗已成为大家玩笑之语了。
而石立酒劲上来也不想再说什么,借着两个白斗篷的力气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还要喊一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见他要走,有人大声喊道:“三院什么时候招生。”
“不知道...”石立大着舌头回道:你们去问三位山长。”
于是又有人喊道:“直学士说了不算吗?”
“说了不算...”石立的舌头越来越大,“他这人很懒,不要权力,只负责讲学,你们找他没用。”
说着话石立和两名白披风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去,又有人大声问道:“直学士为何被赶出福宁宫?”
“我怎么知道...”石立含糊道:“直学士从来不说宫里的事。”
说着话石立往前倒去,带着两个白披风一起摔在地上。
见此情景,立刻有管事的跑过来,招呼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伙计将石立他们三个背出楼去。
石立走了,众人谈论着纷纷散去。
朱长风看看那个儒雅青年,起身往楼外走去。
而那个儒雅青年则招呼几个青年文士上楼继续喝酒。
大家的神态都很自然,包括那个脸色蜡黄、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伙计。
这时的他应该回到后厨去端菜了,跟着一个伙计走进这条走廊,回头看一眼,转回头时看见这扇房门打开,一闪身进了这屋。
然后听见一道压低的嗓音传来:“为了娶书剑小娘子,你也是够拼的了。”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曹国舅竟会跑到丰乐楼,扮成一个伙计端茶倒水体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