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还有五日才休沐，阿姐就一个人待在府上？”
温知渝不许萧霁翘班，萧霁是半点上朝的心思都没有，只得在温知渝面前垂死挣扎，温知渝撸猫的间隙就顺便撸了一下狗。
“我不急，我一向是能待得住的，阿霁难道不知吗？”
温知渝看着萧霁，幽幽开口，萧霁蓦然想起，自己当初有意软禁阿姐的时候，那个时候，阿姐的确很能在房中待着，萧霁不愿提起那时候的事，但现在他也只想消极怠。
“阿姐，我同你说实话吧，我今日早早下朝，其实是因为。”
萧霁说着今日他的小伎俩，还小心翼翼瞅着温知渝的脸色，温知渝没什么表情，只是坐在那里，端着热好的牛乳茶喝了一口。
温知渝动作慢，萧霁坐在一旁，心底七上八下的，他现在才算是理解了那些人看他脸色是个什么心情。
“阿姐，你说句话，你这般，让我有些心焦。”
温知渝抬眼看着萧霁，萧霁心都飘忽起来了，温知渝伸手挑了一下萧霁的下巴“你萧大人还会心焦？我以为你当真是运筹帷幄呢。”
“除了阿姐的事，我称自己一句运筹帷幄，倒也没错。”
“倒是真自信。”
温知渝合上手中的书卷，事实上，自萧霁回来之后，这书她拢共也没翻过几页。
“当真如此？没有骗我？”
“自然。”萧霁看着温知渝直起身，正襟危坐的样子，原本轻轻松松就能说出口的话，顿时迟疑了几息。
“你现在，身子可还好？”
萧霁点头，“阿姐担心我？我信上不是说了吗？我有分寸，到时候立刻就能解毒。”
萧霁的确是同她说了，如今宣武帝给他下的毒本来就是慢性毒，陛下还不想让萧霁死，萧霁又早有防备，现在没有解毒，也不过是想靠着些微的中毒取信于陛下。
“阿姐，我现在当真不能解毒？”
萧霁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可怜，温知渝面上浮现出一点不忍来，伸出手好像要抚上萧霁的面颊，萧霁凑近了一点。
然后温知渝的手指戳在萧霁的额头上“说起来，阿霁从小就会装可怜，某些时候尤其会演，这么多年，我也该有些抵抗力了。”
萧霁感受着点在额头上的手指传来的力气，然后一点点的推远他。
“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只想听实话。”
“阿姐，这就是实话啊。”萧霁这张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或者说，这一辈子的萧霁没有那种因为自幼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从骨子里透露出的狠戾来。
谁都知道，平阳侯世子当初可是科举入仕，当年那个骑马而过的状元郎，可是一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少年。
所以，如今的萧霁，眼睫低垂的时候，是全然的温和无害。
温知渝仔细想了想，竟也想不出当初萧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法子的，但可以确定，最开始的时候，萧霁这样子，她半点都没办法抵抗。
“最后一次机会，萧子昭。”
子昭，这是温知渝留在萧霁的，很多人都这样叫他，子昭，就连陛下，也曾为了表示亲近之意，叫他子昭。
但温知渝这样叫他的时候却是寥寥，自幼，阿姐都只是叫他阿霁，阿霁，对萧霁来说，才是最亲昵的。
可这一次，温知渝却叫他，萧子昭。
温知渝说的很慢，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带着一个小钩子，但萧霁可不觉得这是在调情。
“阿姐，你如何知道的？”
萧霁那一刻几乎以为温知渝全都知道了，但他很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说，阿姐难道也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温知渝不说话，只是盯着萧霁瞧着，萧霁迟疑了一下“阿姐可是在诈我？”
“刚才那一句的确是，但我知道你出事，是我决定回京的时候。”
萧霁往外看了看，带着些不确定“阿姐也在我身边安插了人吗？”
“没有，是你写的信。”
“我的信？我信中可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萧霁记忆力很好，更何况是他写给温知渝的信件“可是其中不小心夹杂了其他的信件。”
“想知道，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萧霁只沉默了几息而已，然后往后一靠，做出一副慵懒随和的样子，希冀着说完之后能让阿姐别那么生气。
“这世上有以毒攻毒的法子，但也不是全然有用的，好像有人，试图对我用这个法子。”
“除了陛下，还有人给你下毒？”
萧霁点头“阿姐也知道，这世上想要我死的人，从来都不少。”语气是难掩的失落。
温知渝不为所动。
“你默许了，对吗？否则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这个成功了？”
“回答我，萧霁。”
在萧霁的记忆之中，他阿姐很少生气，而且生气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打骂他，只是盯着他看，然后会有好几日，都对他十分冷淡。
萧霁不自觉的绷紧了后背，分明这是再熟悉不过的环境，萧霁该是最轻松的时候。
暖烘烘的屋子，柔软的长毛地毯，打着呼噜的狸奴，以及眼前的温知渝。
温知渝手中的书卷早就被随手扔过去了，这个时候正盯着他看。
“要么说清楚，要么滚出去。”
温知渝让萧霁滚出去的时候为数不多，说明她已经很生气了，生气到，明日就能打包回去江淮了。
萧霁低咳了几声，他这个时候才是真的要急火攻心了。
“别不开口，说话。”
萧霁连笑容都勉强起来了“阿姐，别生气。”
“萧霁，我不生气。”温知渝看着他，她生气有什么用？她生不生气，反正这个人都不听她的话。
萧霁的确很会演戏，但实际上，萧霁是靠自己对人心的把控，真要说演戏，温知渝在现代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电影，也算是阅片无数了。
她还能演不过萧霁？
温知渝坐在地毯上，微微偏头去看窗外，窗户只开着一条缝，糊了一层薄薄的纸，能影影绰绰看到院子里的雪景。
温知渝穿着一身青衣，长发松散的束着，几缕发丝垂在侧脸旁，将她的神色遮掩住。
萧霁会装无辜，难道她就不能演落寞吗？
“萧霁，我不生气。”
阿姐不生气，的确不像是生气，反倒更像是失望。
“阿姐。”
萧霁原本略显苍白的唇都被咬出了血色。
“阿姐，我倒宁愿你生气。”
温知渝没说话，若是萧霁这个时候扭过身去看，约莫就能察觉到萧霁眼底的狡黠之色。
可偏偏这个时候，萧霁被温知渝这一副样子扰乱了心神。
萧霁的确又中毒了，甚至他比皇帝还先知道，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
六皇子容霖。
“六皇子发现了，陛下服用五石散，这可是一个重要的筹码，容霖想利用这件事，但显然，有我在，皇城司会对此事严防死守，只他一句话，不会有人相信的。”
萧霁甚至不敢停歇，一口气说到这里，这个时候，温知渝才总算是慢悠悠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所以他想让你死？”
“阿姐倒也不必说的这样直白。”好像萧霁真的会死一样。
“有什么直白不直白的，死了就是死了，等到你死的时候，就不觉得这话直白了，所以你放任了他给你下毒？”
萧霁点头“六皇子不敢做的太直白，所以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容霖只是没想到，萧霁已经提前被宣武帝下毒了，所以，他想要萧霁无声无息暴毙是不可能了。
“萧霁，你自己若是都不惜命，那还有谁会在意你的命呢？”
其实，那一刻，萧霁想说，阿姐在意就够了，但他知道，若是说了，温知渝会更生气。
“我没有不惜命，阿姐，我只是在做一件事。”
置之死地而后生。
“陛下没有让我死，所以我得顺着陛下的心意，可现在，违抗陛下心意的人是六皇子。”
萧霁看温知渝没反应，悄悄伸手去牵温知渝的手指。
“阿姐，我如今想要离开皇城，实在是太难了，即便能离开，也会有无数人盯着我，连带着阿姐，也会被我连累。”
萧霁记得，那个叫系统的狸奴说过，因为他得了气运，所以天下运道，他至少要独得三成。
如今，他被“打压”，甚至是被下毒，运道渐颓，但他想，余下的那几分，应该还是能保住他这一条小命的。
“所以，阿姐，我若是要离开京城，必须要足够的顺理成章。”
皇城司指挥使大人的死亡，应该是一个足够巧合，且无法规避的意外。
“阿姐，你留在江淮，我会活着去找你的。”
萧霁说完了之后，清了清嗓子“阿姐，我现在这个可怜，应该不算是装出来的吧。”
“的确，你有你的打算，对你来说这大概算是万全之策吧。”
温知渝抽回自己被萧霁握着的手。
“那我的万全之策，大概就是等到你死了，尽快给自己重新寻觅一个夫君吧。”
温知渝做出沉思的样子。
“仔细想想，我的选择其实还不少。”
萧霁说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姐多虑了，不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