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门中只剩下柳清禾、叶流之、雷万泽三人。
雷万泽更是左臂齐根而断,
楚阳,周不平,封峦都已不在,想来已是身死。
他们看见白念周浑身浴血,瘫倒在地,不免出声叫道:“少主……”
“我已是将死之人,留给我些与女儿独处的时间可好?”
白念周没了嚣张跋扈,仅剩下作为父亲的留恋。
三人停住脚步,尊重白念周的选择,同时暗暗拉开与众大昭人之间的距离。
而大昭朝廷一众死伤更是惨重。
只剩下秦少陵、沈清秋、厉川寒、灵玉、萧子舒、花弄影以及各派几个长老。
练红裳也还活着,只是目光有些呆滞。
就连灵霄也已经躺在灵玉怀中,再也睁不开眼睛。
朝天门所余三人见白念周入了神刹,也无再战之力,只好紧随其后。
众大昭高手如何能放过几人,当即紧追不舍。
只是双方已经交战许久,靠着一股狠劲儿尚能坚持。
一旦松懈下来,加上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重伤,再想提起力气却是难上加难。
元柔急忙跑到灵玉身边:“大师伯他……”
灵玉仿佛失了魂般喃喃道:“师兄总告诉我‘修道之人不羁外物……’可他为何要替我挡住封峦那一掌……”
话一出口,泪流不止。
元柔不知如何安慰,她心亦痛。
百晓生看来看去不见老父踪迹,连忙抓住厉川寒衣襟:“父亲呢,父亲在哪?!”
厉川寒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不远处雷万泽开口道:“你父死于我手,你大可前来。”
百晓生猛地回头,大怒。
噌。
匕首出鞘。
秦少陵一把拉住他:“厉少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等已然脱力,单靠你,只能白白送命。”
百晓生头脑一醒,也知只凭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哪怕雷万泽身受重伤,也远远不是对手。
当即冲雷万泽咬牙说道:“今日我在此立下重誓,除非你此刻杀了我,否则将来我功力大成,必当亲自报仇雪恨!”
雷万泽虽脸色苍白,却还是开口说道:“好志气,我等着!”
突然,门口白影一闪。
顾寒城纵身而入。
入了荒原便不见他的踪影,他也没参与双方大战。
只是如今看上来,他白衣染血,情况也不大好。
当是在那天漏山上被宿摩所伤。
如今看见宿摩愣在不远处,他神色一冷,正欲动手。
忽然,宿摩仰天大笑:“白念周!你一将死之人,还想出言框我,我如何能上你当!”
白念周抬了抬眼皮:“那你可记得花小棠是如何身死?”
“那自然是被你……不对……”
宿摩记忆又有错乱。
白念周叹了口气:“是你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你多年以来一直对自己洗脑,以至于你自己都忘记了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日兖州外,战斗已接近尾声,你我都已达极限。”
“花小棠出言求你饶我一命,但你如何肯听?”
“最终还是你功力高我一筹,多聚起了一份气力,仗剑刺我心口。”
“我本以为我命当绝,不料临死之际,花小棠飞身前来,你剑势难收……”
说到此处,似是白念周都不堪回首,闭起双眼。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宿摩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他。
终于脑海中混沌的记忆彻底炸开,宿摩终于记起那一天发生的那件事。
两张错愕的脸,还有花小棠含着鲜血开口说的:“你们……别再打了……”
“是我……”
“是我亲手杀了小棠……”
宿摩的信仰仿佛彻底崩塌,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
“嗯……”
身后棺材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然而宿摩已然沉入痛苦,浑然不觉。
“真的活了!”
钟黎听得清清楚楚,猛地朝棺材看去。
却见花小棠已经坐起,神色还有些茫然。
众人都看在眼里。
花弄影:“师妹……”
如何教人相信,死去十六年如何得活?
白念周惊讶万分:“小棠……”
“母亲……”
阿酥心中五味杂陈,万千情绪都凝为这两个字。
正欲上前,钟黎忙一把把她挡在身后。
“她不是。”
阿酥蓦地记起钟黎先前所言,难道这个身体里存在的真的是那个叫做【轮】的羽族?
余下众人也都没了言语,死死盯着花小棠一举一动。
宿摩显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异样,他强按下内心的痛楚,顺着众人目光向身后望去。
花小棠虽然死去已久,但是宿摩多年以来一直只当她陷入沉睡。
多年以来,也都尽心为其清洁身体,更换衣物。
所以当她踏入棺材的那一刻,所有人仿佛经历了时光倒流一般。
十六年的时光,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
花小棠身着碎花小裙,那是她生前最爱的装束。
宿摩大喜过望,连忙起身一把搂住花小棠,泪如雨下: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你终于……”
噗!
一只青葱玉手蓦地穿透宿摩身体。
宿摩表情错愕:“小棠……”
花小棠诡异一笑,声音陌生而又怪悚:“【裂】,做得好!我这就带你转生!”
一股莫名的气息瞬间侵入宿摩身体。
裂魂之痛在此席卷全身。
与此不同的是,宿摩深深感觉灵魂深处【裂】所留存的印记正在逐渐吞噬自己的意识。
而恶魂也猛地壮大,竟然逐渐开始吞噬善魂。
“你……你不是小棠!”
“呵呵呵呵,我当然不是,不过倒是要感谢你为我带来这么鲜活的肉身,虽然有些许创伤,但也无伤大雅。”
【轮】的说话方式,显然是男子。
但是利用了女子之身显得莫名诡异。
“你给我从小棠身体里滚出来!”
宿摩依然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可是他还是竭尽全力地咆哮道。
“能为我等神族供奉身体,已是你等卑贱人族最大的荣幸。”
花小棠毫不在意,仰天笑道。
“我就在这里,不然你杀了我,如何?”
莫说宿摩已经控制不了身体,就算能够控制,又怎么对花小棠下手。
他终于陷入深深地绝望之中。
辛苦十六年,却只是为羽族做了嫁衣。
悔。
恨。
却终究什么都做不了。
他终于聚起最后一分力气,伸手向花小棠抓去。
嘭!
嘭!
嘭!
宿摩身体无数细线四射而出。
整个身体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