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卿似是不忍直视,径自走开,循着四周墙壁,查看着雕刻在上面的壁画。
阿酥不忍自己母亲的身体被一具陌生的灵魂占据,便想去阻止。
但宿摩早就察觉了她的意图,一道细线斜斜划来,连白玉地板都划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冷冷的目光射来,却并没有任何言语。
钟黎叹道:“事已至此,已经没任何人能阻止他了,就让他去吧。”
“放开小棠!”
白念周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来,虚弱,却又坚定。
接着一阵破空声传来,一柄飞刀破空而至,深深地扎进宿摩后背。
宿摩闷哼一声,却不回头,依旧施展着铸神之术。
钟黎定睛一看,是白念周折扇上那一排刀刃之一。
声音一落,白念周拖着残躯闯入大殿,只见他浑身都是刀伤剑伤,已经虚弱不堪,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但既然能够到达此处,那结果显而易见。
殿外大阵已经不死不休,想不到朝天门区区七人之众,竟真能力抗整个大昭江湖。
八荒神劫实属不凡。
看见那具棺材,白念周也不知从哪又得了些力气,破烂的折扇一振又是几柄飞刀破空而出。
宿摩铸神之法已经运到紧要关头,只能尽力躲避着周身要害,可最终还是被飞刀扎进身体。
白念周听见后面渐渐传来嘈杂声,也不敢等待,挪动着身体朝着宿摩走去。
几缕丝线破空而至,穿过白念周的膝盖,穿过他的手臂,将白念周扎得伤上加伤。
白念周本来身体就遭受重创,如此一来更是惨重。
但是他依旧死死盯着宿摩,一副不杀他誓不甘休的模样,在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
宿摩获得【裂】之传承,肉体已如死物,但已到此处,就连恶魂的耐受力也快达到极限。
也是强弩之末,不可久矣。
终于最后一个音节吐出完毕,宿摩触了触花小棠身体,似乎已经有了石质的感觉。
宿摩心中大喜。
心知铸神之法已到最后关头,已经无需自己出手干预,能做的只是耐心等待即可。
随即他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白念周。
“今日叫你死在我面前,可见是上天自有定数,叫不得恶人苟活。”
说着手一抬,一缕丝线直射而出,目标便是白念周眉心一点。
白念周自知已经没有余力躲开,暗叹一口气,闭目等死。
不料关键时刻,钟黎眼前阿酥人影一闪,拉都拉不住。
噗嗤一声。
鲜血溅出。
阿酥出现在二人之间,捂着肩头血洞,跪倒在地。
白念周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当即用尽力气冲宿摩吼道:“夜飞声!有什么冲我来,莫要对孩子下手!”
钟黎瞳孔一震,心中后怕。
倘若再动那么几寸……
钟黎连忙过去一指帮阿酥止住血,同时一颗丹药打进阿酥口中。
正欲开口,却听身后阿酥戚戚说道:“你们二人都是娘亲生前所爱之人,何必要在她面前厮杀不已……她若醒来,一定也不想看到你们相互杀戮……”
宿摩大怒:“住口!你这野种,若再护他,我连你一起杀!”
一个是正道领袖,一个是朝天门复国巨孽。
这两个身份,生来就注定要你死我活。
更何况其中还隔了一个死去的花小棠。
十四年封尘掩埋,一朝真相大白。
阿酥就算说上千句万句,又如何能阻拦宿摩杀意。
“都是孽……”钟黎叹道:“宿摩,你我本不相识,却也有几面之缘。我敬佩你为爱妻所做一切,如若换做是我,我或许都比不上你。”
“但事已至此,多杀无义,我也答应白念周要保他一次,不能食言,你们都是阿酥之父,还请看在小女孩十四年颠沛流离,无父无母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宿摩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饶他一命?他当年率众围杀我夫妻二人之时,可曾想过饶我们一命,你若想死,大可与我为敌,我已至此,无需回头,不介意多杀一个!”
白念周虚弱地说道:“夜飞声,花小棠总归是死于你手,你如何能骗自己十几年?”
“死于我手……”宿摩眼中疑惑一闪,进而又目光凝实:“你这恶贼,事到如今你还搅弄是非!”
白念周道:“我与众大昭高手大战,早已被秦少陵震断心脉,活是活不得了。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何故骗你。”
“我……”宿摩脑中又有疑惑。
阿酥一听,连忙翻身蹲下,眼中俱是担忧。
钟黎不忍,递给阿酥一个小小的玉瓶,阿酥忙倒出一颗丹药,塞进白念周嘴里。
白念周吞下后,脸色依旧苍白。
“怎么会不管用……”阿酥心急,又接连倒出好几颗塞到白念周嘴里。
钟黎长叹一口气,没做言语。
若真是心脉已断,神仙难救。
白念周一把抓住阿酥的手:“此药是好药,只可惜爹不是好人,上天终究还是不让爹活了。”
阿酥胸口一沉,只感觉被万均巨石压在心头,说不出话来。
白念周再也不复先前那副桀骜狂妄的样子,眼神温柔地看着阿酥的眉眼:“像,真像……没想到一晃十六年过去,你已经这般大了。你看看你娘亲,你与她只差了不过几岁而已。”
阿酥回过头,花小棠的模样栩栩如生,确实只是二十岁的模样。
“这些年你定是吃了许多苦,爹也曾派人四处寻过你,但终究没有任何线索。你脚边可是有一个紫罗花的胎记?”
钟黎蓦然想起在停尸房那夜给阿酥揉脚之时,确实看到过那个胎记。
阿酥点了点头。
白念周长叹:“以为你死了,却没想到他把你藏了起来。这些年你在何处?”
阿酥道:“我自小在天欢阁暗堂长大……”
“原来如此,暗堂培养杀手不问姓名不问出身,夜飞声不忍杀你,却终究要让你与过往的一切断绝干净,好绝的心思……怪不得我寻你不着,咳咳……”
白念周吐出一口血。
阿酥忙道:“我这些年过的很好,有桃儿姐姐照顾,如今还遇见了……钟黎,他们都待我极好。”
白念周瞅了钟黎一眼:“我却是瞧得分明,咳咳……”
走廊那头声音渐起,众多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不出片刻,又有十几人进得正殿。
各个身受重伤,浑身挂彩。
却是双方拼到最后,仅剩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