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三爷意味深长道:“狸猫都能换太子,宫妃怎么不能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颜无央哑口无言。
心湖跟眼前的古董羹锅子一样,咕咚咕咚冒起泡来,烫得他难以呼吸。
若宋轻尘真是他堂妹,他要怎么办?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光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感觉心脏要熔化。
难道是他在战场造了太多杀孽,老天爷看他不顺眼,要让他孤独终生?
他忽而想到什么,转头问道:“三舅舅,京城哪个佛寺最灵验?”
颜三爷:“?”
“你又不信佛,问这个做什么?”
颜无央云淡风轻道:“以前是不信的,如今年纪大了,想法有所改变。”
若是哪尊大佛能保佑他和宋轻尘不是兄妹,他一定给它塑金身!
颜三爷哈哈大笑。
“还是京城水土养人啊,这才来了几个月,杀神都要放下屠刀,跪地拜佛了。”
宋轻尘挑眉:“杀神?无央妹妹莫非还上过战场?”
颜无央心口一紧。
“跟着表兄上过几次战场……”
宋轻尘举杯笑道:“无央妹妹真乃女中豪杰!”
颜无央胡乱喝了一杯。
喝完扭头剜了颜三爷一眼。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宋轻尘坦白身份呢,这人差点把他底子都掀了。
颜三爷眼里露出一丝歉意。
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臭小子,可算知道怎么治你了!
宋轻尘没留意两人的眉眼官司,回想起长宁伯府家丁说的话,笑道:“我被错认那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能是偷溜出来的。”
“也不知道我的家人有没有到衙门报案,或张贴寻人启事。”
能把一个痴儿照顾得那么好的人家,丢了孩子照理说会认真寻找才是。
颜无央点头:“我找人去衙门查一查最近一年半的人口失踪案件,那个泥人摊周围的街巷也找一找。”
宋轻尘没和她客气。
“那就拜托你了。”
萧无恙当夜就传了柏木过来,把查案和寻人的事情交给他,然后加了句:“另外给我找一下京城最灵验的佛寺。”
柏木:“……”
在上阵和上进之间,他们家世子终究选择了上香吗?
他迟疑了一下,回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寺庙挺灵验的,就是有点那个。”
“哪个?”
“它好像有点邪门。
比如有人许愿瘦身,于是生了场重病,瘦了十几斤。
有人求爹别往死里打娘,爹出了横祸没了,娘守寡过上了好日子。
有人求发财,回来路上被马车撞断腿,赔了一大笔钱。”
萧无恙:“……”
“不要这种邪里邪气的寺庙。找尊正经一点的大佛。”
柏木:“好吧,那我找找别的。”
想找佛拜的不止萧无恙,还有盛江月。
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给太子治了一个月花柳,可算把他治好并游说好,没被杀人灭口。
回京后,她才知道自己不在这些天,永昌侯府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祈光被杜氏揭穿假世子身份。
杜氏和谢祈光义绝,带着嫁妆回娘家,被毁了容貌。
对于前者,她深感遗憾,谢世子那么好一个人,竟然不是谢侯爷亲生儿子,实在太可惜了。
她想上门去安慰安慰他,却又担心他只想一个人静静,未能成行。
对于后者,她拍手称快。
杜氏那毒妇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只恨自己回来得太迟,没能亲临现场,看她被梁世子撕开纱布,露出狰狞伤口。
不过京城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想必那毒妇以后都没脸出门。
就冲这一点,她也想去寺里拜佛还愿。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唤来心腹丫鬟,吩咐道:“你找几个人,给我盯着千金堂那个姓宋的贱人,看看都有哪些人去找她看病,给我记下来。”
丫鬟领命而去。
她紧紧握拳,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这次定让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宋轻尘不知道有人惦记着自己的性命,她给靖国公老夫人和丰氏等人去了信,说自己要养伤,不宜出诊,让他们带孙子找千金堂宋大夫接手治疗。
把该交接的病人都交接好了之后,她回了千金堂坐诊。
谨慎起见,依然每天从百味楼进出,只是不再带甜甜,她和樱桃都化了妆,看起来平平无奇。
不用勾心斗角,只需要专心看病的日子十分美好,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可惜生活就像打地鼠,敲下这只,那只又探出头来。
不会轻易让人躺平。
这天下午,她刚做完手术出来,大堂掌柜神色紧张地迎上前。
“有人抬了死尸到大门口,控诉你治死了他父亲。”
宋轻尘:“?”
“我去看看。”
她信步而出。
走到医馆门口,果然见外面站着个披麻戴孝的瘦削男子,身侧地面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躺着个面色灰败的老者。
那老者她前几天刚见过,当时他中风晕倒,被下人送来千金堂。
因来得及时,她施了一套针法,就帮他恢复了身子。
他还给她送了一面锦旗。
瘦削男子头顶上空有一条半米粗、七八米长的白布横幅,由两个仆从模样的男子一左一右高举着。
横幅上写着一行血字:“无良庸医,胡乱下针,草菅人命,还我父命!”
瘦削男子挥着干瘦拳头,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千金堂宋庸医治死我爹,我要她血债血偿!”
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说话时声音都是抖的,眼泪鼻涕直流。
看起来悲愤到了极点。
引得围观人群同情不已。
“是个孝子,悲痛欲绝还硬撑着来医馆为亡父讨公道。”
“他说的宋庸医该不会指宋神医吧?宋神医治死人了?”
“这不明摆着吗,没治死的话,人家干嘛上门闹事。”
……
宋轻尘出现时,瘦削男子异常激动,高扬着拳头冲上来,大喊道:“庸医!给我纳命来!”
千金堂的护卫将他拦住。
宋轻尘没理他,径直走到老者身边,蹲下身子,探呼吸切脉。
老者呼吸全无,脉触不清。
俨然死人。
宋轻尘掀起他一侧眼皮,用右手握着的眼底镜照向他的瞳孔。
瘦削男子在护卫手中挣扎呐喊:“我爹都死了,你还要辱他尸身,你这个人渣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