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昉宸奕听了亲生父亲对他的斥责,却也只是淡然一笑。
他倾身贴耳靠近他自顾不暇却心慌嘴硬的父皇,端的是一股体贴抚恤的好儿子做派。
但那双杀疯了的血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和痛苦。
“父皇,你该问我,我有何事是不敢做的?”
“你的母亲要是知道你做过的混账事,她会后悔生下你!”
曜昉宸奕神情一滞,曜龙皇帝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急忙火上浇油,不顾死活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就你这副样子还想当曜龙的皇帝?小子!你还嫩着……额!”
曜龙皇帝的畅快笑意被震惊取代。
他那双混浊的双目快要从眼眶中爆出,鼻孔因为窒息不自觉地扩大,可是极致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他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一剑剜心,那炙热又锈臭的红血溅在曜昉宸奕那张白玉般的英俊面容上,他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接过掉落的心脏,它还是温热跳动的,但落进他冰冷刺骨的手掌之中,便像被吸干了活力一般一动不动地瘫作一团肉块。
“父亲,到死你也不知道,真正后悔我生下来的人,只有我自己。”
手掌收紧,那一团肉块化作肉泥,“啪”的一声拍在地上,随着熊熊烈火的炙烤化作黑灰。
灵英宫。
谢庭绾拎着一盒子的水灵石,刚踏进殿门便看到伏案背书的江行秋。
定睛看了两眼,面前这个江行秋是真的江行秋,而且面色虽然有些沧桑,昨日那副下一秒就要归西的虚弱感却荡然无存。
“太师。”
江行秋一怔,抬眸瞥了一眼已经从门口走进寝殿的谢庭绾,眨了眨眼,又专注于手上的书本。
“嗯,你来了。”
谢庭绾等着江行秋开口解释昨天的替身,可是江行秋连看她一眼都避之不及,更别提让他主动开口搭话。
他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可是谢庭绾过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的,就算他不想说,她也得撬开他的嘴,让他把昨日的那些异样都通通解释清楚。
把锦盒往书案上重重一放,谢庭绾仔细地瞧着面无表情的江行秋,带着几分关切地问:“太师这病是好了?”
“多谢帝姬关心,我吸收了几颗水灵石,现下灵力已经稳定了。”
“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说话?”
江行秋一愣,握着书脊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都不由得乱了几分。
“帝姬此话是何意?”
“你可以叫我帮你隐瞒,但起码你要给我交代一句实话吧!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
江行秋抿着唇,抬眸同谢庭绾对视。
可那双眼中终究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但是谢庭绾分辨不出来。
好像有即将失去什么的痛苦和挣扎,也有着下定决心走到尽头的坚决和悲怆。
“帝姬,了解在下什么?”
“你还在装傻!昨天那个人……”
“帝姬慎言!”
江行秋猛地起身,身下那把檀木椅被他大力掀翻。
谢庭绾不解地怒视显然被她的戳穿刺激的恼羞成怒的江行秋,可是怒气在那张脸上不过短暂停留了片刻,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越过书案走到谢庭绾身边,扯着她的袖口拉她走进内室。
而这暧昧又挣扎纠葛的一切,在殿中人无暇顾及时,都入了那借着门框藏好了身形的六帝姬的眼。
内室。
江行秋一步入内室便松了手,背对着谢庭绾,叫人看不到他此刻神情。
“我需要你帮我瞒着他人,想要什么都可以。”
“隐瞒你找替身的事?”谢庭绾抱臂哼笑,“我亲眼看到了,但我没有证据证明,旁人又如何会信?”
“女皇已经开始怀疑我对翎雀的忠心了,你一句话,女皇便会下令将我软禁。她现在已经收回了我的权利,不久之后,我连太师的名头都不会有。”
“那你……的确叛国了?”
江行秋转身,冷眼瞧着谢庭绾,此时此刻不发一言的沉默便同肯定无异。
谢庭绾吃惊地后退了一步,没收好力,一脚踢倒了那块翎雀江山图的折叠屏风。
巨大又刺耳的声响犹如一道惊雷将原本就凝重的氛围彻底点燃。
“是曜龙?”
回想起曜昉宸奕在曜龙国的所作所为,很难不怀疑江行秋真的和这个归国皇子有所勾结。
“当初那个所谓的答谢宴,该不会就是为了拉拢我才大费周章要举办的?”
“拉拢你?”
江行秋冷笑一声,和煦温柔的神情宛如谢庭绾自己的幻觉,那个曾经教导她的师长终究是变成她陌生的模样。
“你是权倾朝野还是富可敌国?帝姬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谢庭绾额头上冷汗直冒,不甘示弱地反呛。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在母亲面前戳穿你的身份?到时候岂止是革职,你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你大可以去告发,若我不认,也不过是被关一段时间。”
“你……”
“而且,”江行秋似是想到了什么,冷若冰霜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虽然不想以此作为要挟,但我曾救过你的命,你理应回报。”
“救过我的命?”谢庭绾不屑地轻笑一声,“你倒是一点都不慌张,但看来你还是害怕被我揭发,连这种胡话都说得出口。”
江行秋胸有成竹地摇摇头,放在谢庭绾身上的目光满是怜惜,还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愫。
“帝姬说我装傻,可真正装傻的另有其人罢了。”
“我可不像太师那么厉害,这一装便是数年,还能骗过所有人。学生也算是受教了。既然太师已经破罐子破摔,那我也不需要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江行秋脚下之地骤然开裂,数道树藤破土而出捆住他脚腕。
江行秋不慌不忙,衣袖一挥,一道水刃在空中旋了一圈,缠住他的树藤被尽数斩断。
本就不指望如此简单的招式便能制服江行秋,一击不成还有一击,碧蓝两色灵力从地上一路较量到房梁,二者灵力本就相辅相成,一时间谁都没落下风,也没占到对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