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李斯文对于分科的理解,孙思邈缓缓扭过头,将目光落在了孙紫苏身上。
见自家孙女微微颔首,从她的动作,还有眼神中流露出的钦佩,孙思邈便明白了,刚才李斯文所说的,差不多都是真的。
有了他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再联想到刚刚,李斯文将医者比作杏林中的幼苗,将神医比作苍天大树,所阐述的分科诊治的前景...
孙思邈对于他所言的医道大兴,逐渐有了一定的信心。
沉默片刻后,孙思邈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老道便暂且担下这所谓院长的职务吧。”
说着,孙思邈目光如炬的看向李斯文:“希望你刚才所描绘的医道大兴之景,并非空口白话,小子,不要辜负了老道对你的希冀。”
听到这话,李斯文心中不由的一阵狂喜。
今天为了说服药王出山,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浪费了多少的口舌,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药王他老人家总算是心动了!
完成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李斯文终于有闲心去规划医院的后续发展。
首先,只充分利用药王的名气,吸引长安城里那些达官显贵们,前来汤峪诊病诊病。
同时要尽快和太医院展开合作,争取到一部分即将毕业,打算去太医署进修的太医生,再加上王医正牵线联系到的一部分太医署医者,还有巢老培养的那些乡村医者...
等这几部分医者陆续前来报道,汤峪医院就差不多能迈上正轨。
接下来只要能保证,这第一批的达官显贵们能满意而归,那汤峪医院的名声就算是打出去,在长安站稳了脚跟。
想到这里,李斯文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放松,这件积压好久的计划,总算是差不多完成了。
起身郑重抱拳一拜:“呼...小子保证,一定不会让孙道长失望的!”
“希望如此。”孙思邈深深的看了李斯文一眼,便起身准备要离开。
“紫苏,你去送送孙道长。”李斯文瞅了眼毫无自觉的孙紫苏,嘴角抽搐着敲了敲桌子,催促道。
“嗯?嗷嗷嗷,祖父你等我一下!”孙紫苏撂下筷子,拿出手帕随意擦了擦嘴便小步追上了孙思邈。
一路相送到门口,再目送孙紫苏小心的搀扶药王回到房间,准备稍作休息后。
与祖师爷坐而论道许久,紧张到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的李斯文,也顾不上坐下歇口气。
仰头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后,便脚步匆匆的找到了,此时正在楼梯口处进行警戒的刘伯钦兄妹二人。
此时夜色已深,原本熙熙攘攘的酒楼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点点灯火摇曳,显得有些静谧。
随着李斯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保持警惕,耳听八方的虎娇率先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抬头,眼神死死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文文?”
等看清楚来人究竟是谁,叉着腰的虎娇长长松了口气,很是热情的招呼一声:“这么晚了你出门干嘛?吃饱了出来消消食?”
“噗嗤...”
听到小妹的呼唤,刘伯钦也赶忙转身,目光却正好迎上了正满脸无奈,却还不得不应一声的李斯文,实在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文文...当他从小妹嘴里听到这个略显亲昵的女性化称呼,他还纳闷是谁呢,万万没想到,文文指的是这位相貌堂堂、气质更是不凡的贵公子。
有一说一,这称呼和本人,实在是不太相称。
注意到刘伯钦的揶揄目光,李斯文没好气的目光幽幽瞥了虎娇一眼,你个虎娘们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文哥从你这丢的面子,都要让你亲自肉偿补回来!
如此想着,李斯文按着心口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道:“某说虎妞,你就不能换个称呼,每次听你喊某‘文文’,某就浑身不自在!”
“诶呀,我是想叫你李斯文的,但这三个字读起来吧,实在是有点绕口。”
“要不叫你虎彪...嗯,不行不行,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我还是文文这个称呼最好说,嘿嘿,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对对,朗朗上口!”
虎娇一边说着,同时几步上前,大大咧咧的伸手勾住了李斯文的脖子,丝毫没把他的冰冷目光当回事。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差不多摸透了李斯文的性子。
虽然说话总是文绉绉的,但身上完全没有,自己曾见过的那些纨绔子弟身上,惯有的嚣张跋扈之气,而且脾气也算得上温和。
不过嘛,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好——这家伙有点子记仇。
上次紫苏不过是呛了他两句,结果他愣是等个一两天,找了个机会狠狠呛了回去,还美其名曰,身子骨弱,不吃了半点亏。
还有这次,自己好心好意的,给他取了个亲切可爱的‘文文’作为称呼,他也非得反过来,给自己起了个什么‘虎妞’的称呼。
虎妞虎妞...不行不行,太难听了,哪有‘虎娇’来得顺耳!
留在原地的刘伯钦一扭头,看到两人这相处的过于自然,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亲密的姿势,不由地瞪大眼睛。
整个人更是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当场,久久无法回神。
他这个小妹平日里看似有不下男儿般的豪爽洒脱,但骨子里却是更胜男儿般的傲气。
也正是为此,才会有人给她取了‘虎娇’这样一个诨名。
虎是百兽之王,威风凛凛,而‘娇’更是女中豪杰,英姿飒爽,将这俩字合在一起,虎娇什么性子可想而知。
转念一想,自家小妹如今都十好大几了,与她同龄的女子大多早已嫁人生子,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唯独她还孤零零的没个着落。
大山里的好男儿多如牛毛,可偏偏就没一个能入得了她眼的。
往常每每想到这里,刘伯钦就觉得对不起早年病逝的老爹,爹啊,咱家妹子是真嫁不出去了!
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倒是让他看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小妹终于有了个看得上眼的男人,也不知道这位外来的公子哥,是哪里折服了自家小妹。
至于李斯文的身份,前些天他已经悄悄托城里的猎师朋友们,帮忙打听出了一下他的家世。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着实吓了他一跳。
李斯文竟然是如今朝廷从一品大官,实权将军徐茂公的次子,要不是他跟着婆娘前来探亲,怕是他们这群山里人,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大人物。
而听朋友说起李斯文本人。
前几年的时候,名声着实不太好,也是个和寻常纨绔般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的主。
但自从前几个月前,那场闹得长安城都沸沸扬扬的长安赛马一事后,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性格也沉稳了很多。
看完了那封信,刘伯钦就一个想法——这位李公子可真是个好男儿。
家中排行老二,按照常理是继承不了父亲爵位的,等以后分家的时候,最后多也就是封个小官。
但人家愣是凭自己的本事,给自己挣得了一个三品县侯的爵位回来,如今称得上是整个大唐最顶尖、最出色的一批少年俊才之一。
长安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对他倾心不已,甚至甘愿投怀送抱,主动自荐枕席。
只可惜这公子自从改了性,就变得深居浅出起来,与那些千金小姐终是无缘得见。
至于自家...虽然和李斯文家里比起来,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就算小妹能上门,顶了天也就是当个妾室。
但怎么说...小妹也算是有了个归宿,不至于孤苦一生。
至于说,将来小妹所生的子嗣能不能摆脱平民身份,鲤鱼跃龙门般成为贵族。
这种旁人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对于自己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若是当真那么渴望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当年自己有幸救下玄奘大师,并因此得以面见圣上时,他也不会无视圣上许诺的,那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和权势。
他只是受了些应有的钱财赏赐,便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山里。
毕竟比起在那尔虞我诈的朝廷上受人摆布,从此身不由己,他还不如回山里,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来的自在快活。
至于小妹嫁到李家后会不会受欺负...单看李斯文平日里对孙姑娘的百般宠溺来看,万一小妹认准了他非他不嫁的话,想来也受不了什么太大的委屈和亏待。
再说自己,他很佩服那些文化人,不是那种高高在上,满嘴之乎者也的儒生,而是那种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与人交谈间又如沐春风,性情温和的文人。
所以对小妹心系这位李公子,心里倒也没什么抵触。
念及至此,刘伯钦心里便有了打算。
若是小妹果真有意这段姻缘,那自家算是高攀了,自己自然是双手双脚的支持到底。
但要是小妹没这个想法,那他刘伯钦也养得起一个白吃喝的妹妹,哪怕是因此得罪了这位位高权重的李公子,他也在所不惜。
虽说,他看着这李斯文,暂时也没这个心思。
总而言之,对于这俩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他坚决站中立立场,绝不加以干涉,一切皆顺其自然。
若是缘分到了,不用自己催,有情人自成眷属;但要是小妹和李公子有缘无分,那也不必强求,双方两地各自安好便是。
刘伯钦心中暗自思忖着,不禁微微颔首。
自己这种心思最好小心藏好,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有意撮合的意图,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切莫操之过急。
就在刘伯钦思绪纷飞之际,站在楼梯上的李斯文,已然把手死死按在了虎娇那紧实柔韧的后背上。
同时卯足了劲儿,试图将自己的脑袋,从虎娇那如铁钳般的锁喉中挣脱开来。
但尽管使出了浑身解数,折腾了半晌之后,李斯文也只能是万般无奈,垂头丧气的放弃挣扎。
邪了门了,这虎娘们的力气也忒大了点。
李斯文心里苦笑不止,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的,任由自己的侧脸紧贴在虎娇那挺翘丰满且极具弹性的胸脯上。
“怎么样?服不服?”虎娇的手掌看着不大,但绷紧了力气拍在李斯文背上,那叫一个落地有声。
李斯文倒吸一口凉气,但丢了面子不能还丢了里子,张嘴就怼道:“不服!你这称呼郎朗上口给头啊,本公子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么能有个这么娘气的称呼。”
“万一这称呼传了出去,某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面见山东父老!脸都丢尽了!”
感觉到自己胸前传来的阵阵热气,虎娇的俏脸上,瞬间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之色。
她心下一恼,玉手狠狠的掐了一把李斯文那白皙粉嫩的脸蛋,然后用力的将他一把推开。
嘴上更是毫不客气的嗔骂道:“哼,我就这么叫你了,能把我怎么样!居然敢嫌弃娘气,怎么,说的好像你不是从你娘胎里蹦出来的一样!”
这个狗东西胆子也忒大了一点,竟然敢这么轻薄自己!
虎娇丝毫没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疏忽,只是不由地英眉微皱,一双美眸带着几分不善之意,上下不停的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李斯文来。
同时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这家伙占了自己便宜后还敢顶嘴狡辩,自己一定要让他领教领教,自己被称作虎娇可不是没有缘由的。
就在虎娇这边刚刚定下决心的时候,只见李斯文迅速整理好身上略显凌乱的衣衫,然后就小步快走,走到刘伯钦的面前。
神色认真,故意抬高音量大声说道:
“既然某和道长的事情已经谈完了,某又怎么忍心,让刘大哥你继续待在这风寒之地受冻,快随某来喝几杯热茶,暖暖身体。”
刘伯钦刚想抬起手来,打个招呼。
但当他注意到李斯文脸上那副别有深意的表情,还有话里有话的眼神。
动作微微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对,没错!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待久了却是让人浑身不舒服,走,咱们赶紧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