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三十二师团、十七师团、骑兵旅团,所属前线参战联队,弹药均已告急,随行野战口粮,明日也将吃光。
由于南北两侧八路军及民兵队,对道路进行破袭、破坏,现在只能集中兵力,全力打通由兆城通往潞河大路。鬼子工兵已到达被毁桥梁附近,可连夜架设好浮桥,并修通道路。
因此,师团命令,安平境内鬼子保安军,除留下必要兵力外,其余迅速调往南侧大路,保护运输线,务必做到明天中午前,物资顺利运抵前线。
安平县防区,在南山北侧,所以兆城通往潞河大路,已不属于安平警备司令部,现在只需向南面派出援兵即可。只是最近损失大,五个中队鬼子折损将近一半,保安团也是,就今天就损失一个半营。
这不是井下一郎责任,也不用再为运输线担心,井下一郎抬起了头,眼里冒出了光。他向赵疤瘌鞠躬:“赵团长,请您现在就赶往封锁线,协助仓介队长,重新部署兵力,今天夜里,确保封锁线安全。”
“哈依!”赵疤瘌点头回答。
走出司令部,赵疤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从听到第三十二师团命令,赵疤瘌就开始琢磨,怎么把情报传出去。
赵疤瘌行伍出身,知道鬼子急切运送弹药补给,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栓子仍在监视三条大路,并继续拦截鬼子运输队。
所以情报极其重要,让栓子提前准备,继续破袭南侧大路。到了封锁线,就可以派人进山,把情报送给栓子。
情报好送,但问题是,家人怎么办?
因为独立营都会释放保安团俘虏,现在一个人不回来,所以三营进山投降,井下一郎肯定起疑心,甚至会很快查明马大富等人情况,到时会更完蛋。若井下一郎发现他早已成为八路卧底,家人不仅没命,还会遭受非人折磨。
但鬼子已封锁县城,此时让家人出城,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即便井下一郎还没怀疑,也会引起他的怀疑,并派鬼子软禁家人。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成铁杆汉奸,履行保安团长职责。赵疤瘌刚出城,迎面看到骑马回来的张云广。
尹子林也离开鬼子司令部,返回住处。发愁的是,现在有了情报,却怎样送出去?交通员老胡身份是老百姓,即便有特别通行证,现在也出不了城。但这份情报很紧急,关系到潞河和蒙山方向战斗胜败。
思忖再三,尹子林还是决定去找老胡。马上离开安平,不出意外,这将是尹子林送出的最后一份情报。
白马河以南十五里,小包河,苏鲁战区246团二营阵地。
一轮残阳,散着血红色的光。鬼子发动过最后一轮攻击,退去了。阵地上,从百姓家中拆来的门板、木头,仍在燃烧,还时不时地发出啪的一声爆燃。冒起的黑烟,向天空升腾着,翻滚着,慢慢散开,并融入灰白之中。
牺牲士兵的尸体,倒在战壕里,趴在战壕边上。鬼子没再用毒气弹,但他们的炮火依然猛烈,有两次险些突破阵地。
士兵们打的夜顽强。几乎干涸的小包河里,横七竖八躺着鬼子尸体。团长王家卫已经下令,如果鬼子来拖尸体,不要射击。这些烂肉很快就会发臭,搞不好要闹瘟疫。
殉国的士兵也一一被抬走,身后土坡下已挖好了深坑。来不及做棺材,只能装进裹尸袋,并排埋在一起。
没有葬礼,更没有亲人打幡痛哭,一群年轻的士兵,十之八九没有娶亲,甚至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就这样埋入黄土里。
王家卫叫来了柱子。
仗打的惨烈。逐次阻击鬼子时,一营长孙志乾被炮弹炸飞,当场殉国,副营长受重伤,加上之前攻击县城,全营只剩下一百五十人,折损三分之二。
柱子临危受命,成为246团1营营长。
王家卫额头上爆出青筋,冲柱子吼:“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把狗日的炮兵阵地给炸了!”
一营已接到命令,夜里偷袭鬼子炮兵阵地,炸毁鬼子火炮。士兵们恨透了鬼子火炮,打的兄弟们像陷入祸害,还它娘的打毒气弹。只要打掉鬼子炮兵,鬼子攻击力就会减少大半,伤亡也能少大半。
仗该打,伤亡也值得,堂堂七尺男儿,不能让罗圈腿的鬼子继续猖狂,也能让那些汉奸们心里发虚。柱子大声回答:“是,团座,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柱子又眨眨眼,看着王家卫已干裂的嘴唇,把自己的水壶双手递上去,小声说道:“团座,别这么大声,万一被鬼子听见。”
王家卫舒缓一口气,接过水壶,昂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交还给柱子,低声说:“你小子一定要活着回来。”
柱子微微笑了笑:“我努力。”
王家卫挥手:“天黑后出发,去吧。”
“是!”柱子挂好水壶,举手敬礼。
去鬼子屁股后面,捅鬼子屁眼,柱子还没打过这样的仗,又是去攻击鬼子炮兵。113师部拿那些老爷山炮当宝贝,鬼子也肯定拿它们的火炮当命根儿,所以,此去生死难料,能不能活着,比晴天打雷的机会还小。
但既然成了营座,那也要打出彩了,就是死,也要干掉鬼子火炮。
兄弟们也都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回到一营时,个个低头擦拭着武器,丝毫不觉得是去送死,也丝毫没有之前被派往敌后时当炮灰的感觉。人就是这样,一个怕死,能带动身边五六个,尤其长官,没有了战斗意志,手下自然也就成为一盘散沙。
现在不同,兄弟们都同仇敌忾,都要和鬼子拼了。
擦枪,检查弹药,喝水吃干粮,师部也派发下tNt炸药,一半交给敢死队。四十人的敢死队,也都誓死要和鬼子的火炮同归于尽。
柱子不想这么打,栓子和他说过,该拼的时候,就拿命往上顶,不到万不得已,就必须减少牺牲。所以,他想带着兄弟们冲在最前面。
一个老兵排长觉得柱子有文化会打仗,又是是营长了,不该和兄弟们一起冒险。他拦住柱子,说:“营长,你在后面指挥,等打跑了鬼子,别忘了就在这个地方,给死了的兄弟,立块碑。”
柱子一阵心酸,那些死了的兄弟,不仅没有棺椁,集体埋在一起,连块木牌都来不及做,来不及写。其实写了也不管屁用,风吹雨打,用不多久,木牌就会烂掉。再过几十年,说不定人们就会忘记,这里曾经打过仗。
但又不想让老兵排长失望,柱子挤出笑容,说:“一定立一块五米高的石碑,如果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