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来了五六个人,才将他的手从陈钰身上扯开,只能分开关押。
陈钰咳嗽了老半天,才缓过气来。
看着隔壁牢房,跟乌眼鸡似的盯着他的陈彦,“你如此生气做什么?你先天腿部有疾,你母亲又强势,不给为父纳妾,为父总不能让你以残疾之身袭爵吧?”
“哈哈哈哈……是啊!我是个残废之身!可如今,你机关算尽,又如何呢?你的爵位没了,封地也没了,就连人头,明日也要落地了……哈哈哈哈哈……你开心吗?父亲?哈哈哈……”
陈彦好似疯魔了,一直在哈哈哈大笑,直到狱卒过来,甩了他几鞭子,他才安静下来。拖着那条残疾的腿找了一个角落,缩了起来。
陈钰是被大铁链子锁住的,就连脖子上,也套着一个铁圈,若是方才狱卒不来,他就要被自己的儿子活活勒死了。
陈彦害怕极了,一直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嘴里还在念叨着,“我什么都没做,不要砍我的头,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陈钰听着这几句重复的话语,闭上了眼睛。
他就是想要造反来着,若不是摄政王突然回来,如今皇宫里的主人,就该是他了!
他堂堂公爵之身,三朝元老,到头来要被一个蠢笨无比的毛头小子颐指气使!他心里怎么能不恨!
当年的三王之乱,他本有瓜葛的,答应好了在关键时刻出手,让事情全盘掌握在三王手中。可是靖国侯与当年刚刚承袭北平王一位的容止陌回来了,事情就变得不好控制了。所以,他及时抽身,洗脱了自己的嫌弃,还护驾有功,荣享至今!
但如今,这些都成了浮华一梦了。
明日,他便要人头落地。
日后世人再提起他的名字来,便只有乱臣贼子这四个字了……
陈家在兰嵇城也算旺望族,只不过到了这一代,人丁凋零。但三族被诛,这场面亦是十分叫人震撼的。
叶世锦亲眼看着迎国公人头落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还好慕卿安的倒下,给了他偷换证据的机会,洗脱了自己的嫌弃。真是老天都在帮他呀!
凉州守将唐雍也因与迎国公有勾结,被判附逆之罪,在凉州被押解进京,与迎国公一起斩首示众。
正如鹿景行所说的那般,慕卿安自从那日倒下之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已经整整五日了。
盈秋与见冬想尽办法,给她喂食喂水,开始时还能咽下去一些,可这两日喂的东西都从嘴角流出来了。她已经不会吞咽了……
眼瞧着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二人急得边喂边哭,想着喂的多了,总能流一点儿进去的。
张菱歌她们每日都轮流来看她,越看就越难过,除了难过,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日,姐妹三人都一起来了,因为鹿景行说,若是到了第五日再不醒,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脉搏几乎没有了。
容止陌除了上朝,几乎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但是,也只能是看着她的生命,在沉睡之中一点一点的流逝……
“王爷!骊山师父来了!”寂无在外头大喊着跑进来。
在他身后快步走进来的正是慕卿安手下去寻来的骊山师父,她一身灰色道袍,满头银发。虽然脚步很急促,但脸上并无一点慌乱。这便是看透人生百态的从容与淡定。
张菱歌她们也快步走了进来,就想在骊山师父的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容止陌忙起身行礼,“有劳师父远道而来……”
骊山师父回礼后,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拿起慕卿安的手,给她把脉。
把脉后便在桌子上写下药方还有所需的一切物事,命人下去准备。
“王爷,贫道这法子也只能尽力一试,用药时需要宽衣,还请王爷回避……”
容止陌弯腰作揖,“既然师父有法子医治,那便尽人事吧,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晚辈定会准备妥当……”
一屋子人,只有鹿景行注意到了,一个连见了皇帝都不需要行礼的人,却对骊山师父行了礼,还自称晚辈……
很快,王府的下人们就将骊山师父所需要的物事备齐了,由于她的法子不需要男子,需要丫鬟,可府中只有盈秋与见冬两个丫鬟,于是,张菱歌她们便派上用场了。
她们关上房门,将慕卿安的衣裳退尽,放到了准备好的架子上,四周围按骊山师父的吩咐,摆放着摆放着屏风,还有熬药的炉子。炉上放着药罐,里头熬着药,药汤被烧开之后,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她们要做的事情,便是用扇子将这热气往慕卿安身上扇。
慕卿安的身上,从头到脚,还被骊山师父扎满了银针。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慕卿安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鹿景行静静地站在容止陌的身边,“骊山师父的这个法子,其实我也知道,但是,我就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用。”
容止陌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有法子不用,眼睁睁看着她死?”
鹿景行可太无辜了,“那你可知骊山师父为何要叫咱们回避吗?”
容止陌不知道,说是要宽衣,定是不方便。
“要让她一丝不挂的躺在架子上,底下用药气熏蒸,让药物通过因身体寒冷而打开的毛孔渗进去。并且,还要在她身上各处穴位施针,这过程起码得需要三个时辰,直到血脉里的淤积,通过发汗,而发散出来,人就会清醒了。若是这法子不奏效,她依旧不会醒来……”
容止陌还想说什么,鹿景行又道,“你愿意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我面前袒露身体吗?”
“只要能救她!”
“那她愿不愿意呢?我是个大夫啊,面对病人我是没有任何歧念的,那她醒来若是知道了,该如何?又假若她对你……她日后如何面对你?”
容止陌沉默了,他并没有抓住鹿景行话里的重点,他只是在想,是啊,她愿不愿意呢?她是一个受了伤宁愿自己包扎也不愿假手于人的人……
会愿意让自己在一个男子面前,一丝不挂吗?
在这个女子名声比命重要的时代,放着任何一名女子,只怕是宁愿去死,也不会愿意的吧?
那当初,他救下她的那一晚……自己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