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雷鸣和闪电,大雨狂暴,所有事物在雨中都变得模糊起来。
马蹄踏水的声音像催命符。一个消瘦的身影在雨中狂暴,他的斗笠在奔跑中掉落。
他仿佛一只兔子,被一群饿狼从四面八方追击。他被迫上了小山崖,而他的后面是大雨引发的洪流在压下疯狂的轰泄。
他没有退路了,身上的铠甲变得残缺不全,衣服破成碎片,有些是被他撕下来包扎伤口,有些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荆棘树枝划破。他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留在上面的干涸血迹被雨水冲刷之后融化成血水,顺着衣角滴滴答答的流淌。
他的伤口恢复得太慢了。帝王谷的时间仿佛停滞的空气,久久才流动一点。
丰息如绝境之中的困兽,立在山崖上。下面激荡的水花溅到天空,被风吹裂成无数水雾。他的脚跟很用力,做好随时从天狼骑的狼爪中逃脱。
“丰息将军”,阿南特从雨中走出来,像一只淋湿的鹰鹫,目光锐利的在丰息羸弱的身躯上不停的逡巡,“不,你已经不是青武殿风度翩翩的将军了”,阿南特倏然提高声音,“你是帝国的叛徒,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行刺长公主殿下”
丰息丝毫不惧啸叱风云的阿南特,以他残存的体力,能够勉强对付阿南特,至于后面骁勇善战的天狼骑,他没有把握。他受伤的时间太久了。
“阿南特,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行刺殿下?”
“你已经做了,还想狡辩?”,阿南特立刀直指丰息的喉咙,他根本不听,也听不进去。他亲眼所见,丰息在托盘下藏了一把匕首,靠近殿下之时,突然刺了进去。殿下伤不致命,却让他给逃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黎王的人?”,阿南特的胸腔里有一股灭不掉的怒火。“黎王在梁州购置大量的硝石被揭发之后,他被囚禁在自己的宫殿。行动虽然受阻,但是……”
阿南特的嘴角露出浓浓的嘲讽,那个叛徒原来是丰息。杀了长公主,黎王心无忌惮的坐上那个位置。
丰息逃出来之后,阿南特立刻带人追了上来,双方陷入了帝王谷中无法出去。
丰息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无奈的摇头,“阿南特,你不应该离开长公主”
“难道让你逍遥法外?”,阿南特厉声训斥。“长公主于我有恩,我绝对不能放任坏人逃之夭夭”
“阿南特,你中计了,我轻浮了。他们是故意把你支走,如今我们陷入了帝王谷之中,短时间内很难出去。只怕我们出去了,世界已经末日了”
“丰息,你少巧言令色迷惑我。你刺杀殿下,众目睽睽……”
丰息叹了一口气,雨水在他脸上汇聚成两道溪流,顺着下颌线流进了衣服里。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体上,他耐不住寒气,微微抖颤抖了两下。
“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相信你个屁”
阿南特实在粗鲁。丰息显然愣了一下。
“阿南特,你刚才是不是要去英贤殿?我告诉你,没有铁铜血引路,你是无法到达英贤殿的……”
“所以呢?”,阿南特露出一个坏坏的痞笑。大刀扛在脸上,居高临下俯视卑微的丰息。
丰息已经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将领。他的身材瘦削,好像一根纤细的竹竿上披了一件破损的甲胄。
“你应该感谢我”
阿南特顿时仰头大笑,“丰息,你还是一样的自负。杀你还需要感谢?”
丰息严肃无比,不像开玩笑,“阿南特,我是在救你。你们本找不到我。但你执意要去英贤殿,那个东西已经饥饿得太久了,哪怕你是天字高手,也是它口中的猎物”
“丰息,你被雨水砸晕了?你在狗吠什么?狗还能清楚表达自己想要什么,你简直是胡言乱语……”
阿南特怒目的模样好像帝王谷中伫立的石雕。
丰息笑不出来,他无法嘲讽阿南特的无知。很多天以前,青武殿跟天狼骑曾发生过剧烈的冲突,阿南特重伤他的神经元,直到现在,他依旧痛得勉强说出话来。
那一场大战,帝王谷的石雕仿佛在看一出好戏,夜里发出了致命的狞笑。
“阿南特,我早知你冥顽不顾,我早留了后手……”,丰息对阿南特失望透顶。他曾想拉拢阿南特,这个人自命不凡,仗着一身武力,张扬狂妄。
阿南特一下子紧绷了身体,肌肉虬结,警惕的观察四周。丰息此人非常狡诈,说不定在周围埋伏了。
“丰息,老狐狸”
“丰颐已经安然无恙离开帝王谷了。他应该回到了京都,找到唐云意了。此刻,唐云意可能已经在北陆了……”
阿南特松了一口气,“不就说唐云意,倘若他与你狼狈为奸,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阿南特,仅仅一个唐云意已经让你吃瘪了。你与他的那些事,贻笑大方”
自命清高的阿南特多次折在唐云意手中,令他颜面尽失,连爱马黑鹰不得不拱手相让给唐云意。
丰息的话戳中了阿南特的痛处。唐云意对他所做的种种作为像耻辱一样贴在他的脑门上。
“你找他来又如何?他还能指鹿为马?”
丰息难得破功,露出不屑的笑容,“来唤醒愚昧无知的你”
“丰息”,阿南特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丰息。“来人,给老子活捉丰息”
丰息冷笑,转身跳入了洪流中。阿南特冲过来,丰息早就被洪流冲走。
“娘的,给我追”
天狼骑往下游冲,但是并没有丰息的踪影。阿南特气得暴跳如雷,他随意挥舞手中的刀,附近的成年人腰粗的大树全部遭殃,成片的倒下来。
“将军”
天狼骑战战兢兢,不敢惹他。阿南特发泄完,转身上马。
“回去,老子守住帝王谷的谷口,看他怎么离开?”
天狼骑离开时,来时的道路变了。
阿南特挠头,“我们刚才走的是这条路?”
“将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