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外一处僻静的密林中。
时苒转头,看向悄然赴约的隋羡之。
“羡之。”
时苒轻轻一笑,眸子似乎有无限怅然。
“阿冉,这大半年……是我辜负了你,为了自己的病,竟然让你一人独自支撑这么久。你和公主之间如何了?我听闻公主宫宴那日十分悍烈,与传言中的温婉柔顺截然相反。你同她成亲这么久,可有为难之处?”
为难之处?
隋羡之就差直接问,公主发现了你的女儿身没有。
时苒看向隋羡之,只觉这人真够虚伪。
一面书信里你侬我侬,一面又从来不过问自己同公主之间的事,生怕自己万一成婚后被公主发现了女子身的秘密,到时候牵连到他。
如今,一来是觉得成婚时日已久,秘密应该轻易发现不得。
另一方面,是自己为他讨了个二等侍卫缺,他又察觉到了自己的用处。
同时公主愈发在陛下那边得脸,他更觉得自己这个驸马多了可利用的地方。
不过,时苒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
“我很好。公主虽然性子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但到底不是难相处的人。成婚这些日子,我只说自己身有隐疾,她也不曾为难。”
一句身有隐疾,时苒说的无所谓,倒让真的身有隐疾的隋羡之一下黑了脸。
好在他自我调节地很快,忙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那就好,我一直很担心你。”
“对了,阿冉,你今日约我出来是做什么?”
今日,是时苒特意去了书信约隋羡之见面。
隋羡之这些时日已经开始当值,作为二等侍卫,此次负责猎场的王公贵族巡卫和护航一事。
只是,隋羡之的眼角眉梢间有着些藏不住的疲倦。
时苒没有回答隋羡之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羡之,你当差的时候,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处吗?我看你神色不太好。”
隋羡之正好也想同时苒说此事。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虽然得陛下看重,得了这个二等侍卫的缺。但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都是长于诗书,武功一道,实在算不得出众。在侍卫处,自然也是处处碰壁。加上我与他们实在是性情不和,唉……”
君子六艺之中,便包括射及御这两项。
加上大邺男儿甚喜佩剑行走,认为此乃剑仙风流,疏狂意气。
因而哪怕习文之人,多数都会修习一招半式。
隋羡之也是。
弓马骑射,他算不上一等一精通,但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只是,在文人墨客中的能够拿出手,和这些护卫皇家的侍卫相比,还是相差良多。
这些皇家侍卫,多数都是豪族世家送进宫的儿郎,各个都是从小请的武师傅严加教习。
隋羡之进去之后,根本是格格不入。
加上他因为那次酒醉被张卜今伤害一事,对同男子喝酒落下了阴影。
而侍卫处众多男子聚在一起,不当值的时候,最常做的便是一同喝酒拉近关系。
隋羡之一次都不去,再加上他乃是空降进来的,武功更是半点出挑的地方都没有。
渐渐便被其他侍卫敬而远之了。
隋羡之自己也察觉到了。
只是,他想的不是同这些侍卫打好关系,消除他们的偏见。
而是想尽快跳去前朝。
他认为,自己此刻便是被放错了地方的宝物。
他的去处,应当是朝堂的广阔天地。
而不是同这样一群五大三粗之人混在一起。
看着时苒面露担心。
隋羡之适时收敛起了脸上的愁色,反而温声安慰起时苒。
“没事,别替我担心。我努力在圣上面前表现,争取早日能够得个文职。到时候说不定我足够幸运,还能与阿冉同在都察院当差。”
都察院的时大人,上京城人人艳羡的朝堂新贵。
陛下的心腹宠臣,大邺的驸马爷。
隋羡之的眼神隐晦划过一丝嫉妒。
是的,他嫉妒时苒。
虽然她是个女子,却如此幸运,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时苒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四周确实没人后,压低了声音。
“羡之,此次我找你前来,便是为了这个。我有个办法,能够让你在陛下面前迅速露脸。”
说着,她悄悄将从皇后处得知的一些越贵妃和三皇子的密谋,捡着关键点说给了隋羡之听。
当然,她也改了一些关键地方。
比如,越贵妃是打算让三皇子同赫连娉婷,在救美之时有些亲密接触,比如抱入怀中,或者滚作一团。
这样,赫连娉婷为了名声,就不得不嫁。
但如今,时苒却将这一切改为,越贵妃母子,打算设个局,让西狄公主彻底成为残废,以报宫宴上的那口恶气。
时苒早已经和皇后结盟。
皇后察觉到了三皇子的不可依靠。
但如今,后宫也没有合适收养的皇子。
所以,皇后迅速决定,要在前朝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只是,她的母家败落,当年投诚她的几个家族,这些年在越贵妃母家的打压下,也都是郁郁不得志,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力。
而这时候,时苒这位驸马爷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皇后有意,主动地递过来了橄榄枝。
时苒也正有心,便顺势结成了这个联盟。
时苒助皇后稳住后位,而皇后则是要为时苒带来后宫中越贵妃的一举一动。
之前在皇宫中,越贵妃的宫里固若金汤,的确是什么都透不出来。
但如今,是行宫。
皇后早就在时苒提醒下,在圣上决定去行宫之前的大半个月里,就已经安排好了行宫的一应人手。
所以,越贵妃宫中说了什么,皇后都尽在掌握。
而时苒,决定就借助越贵妃和三皇子的这则计划,铺陈一张大网。
彻底,将碍眼的脏东西一并扫除干净。
“越贵妃母子糊涂,只想着出宫宴那口恶气,却浑然不知,如果西狄公主真的在猎场出了什么意外,那西狄和大邺之间的关系,怕就是真的濒临破灭了。”
时苒的眼神里,满是诱导之意。
“而你若是能够救下西狄公主,那便是大功一件。届时,我只需要稍稍在陛下耳边那么一提,你便可顺理成章进入前朝,不必在侍卫处苦熬了。”
隋羡之心动了。
他想的还更多一些。
若是自己有救美之功,是否就能和那西狄公主成为一对?
这西狄公主身份足够贵重,最关键的是,她娘家远在千里之外,即便真发现了自己身有隐疾,她也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因为三皇子宫宴上输得丢人,所以众官员也都十分有眼色,未曾将西狄公主力大无穷一事外传。
因而,未到宫宴现场的隋羡之,根本不知道此事。
再加上这些时日他同自己的母亲,静安大长公主,关系也越加生疏,自然不会主动从她口中问关于西狄公主的事。
此刻,他只一心做着救美的美梦。
“你说得对,阿冉。”
隋羡之的眼神里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