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这么一说,你别当真,我身居高位,习惯性地未雨绸缪嘛。”
这话像音叉会说的,从赫尔嘴里吐出来,总觉得别扭,哪里不对,否认就是承认,他确实在怀疑奥维德。
李桐洲双臂抱胸,道:“一条船上的船长和大副,谁做坏事,对方能脱的了干系?就算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硬硬把船往前开了,断头台上,老大挨第一刀,剩下的挨个论罪,这事又不少见。”
“是,所以我想确认的是,如果音叉真的背叛了,那这个组织背叛的是镜语,还是人类。”赫尔揉了揉眉头,心累地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李桐洲道:“背叛镜语就等于背叛人类。”
“那区别还是很大的,背叛镜语,还可以是想要夺权,镜语诞生以来那么多年,不是没出过这种叛徒。”
李桐洲倒是好奇:“听你这意思,当这种叛徒还有活路?”
赫尔抿嘴,阴冷的脸庞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道:“黑金双子虽然创立镜语,确立律法,但她们不是人类历史上传统认知中的帝王,更绝非教皇,她们不需要信仰、统治或者什么帝王心术,所作所为皆为了人类。
历史上,当然有过她们处死反叛者的记载,但也记载了她们的饶恕和宽容,私以为,她们处死的并不是镜语的叛徒,而是和簒夺者有所勾结的人奸,而放过的,是既没有从根本动摇镜语,又没有受到污染的反叛者。”
李桐洲有些震惊,一时哑然,随后抿了抿嘴唇,道:“你可真乐观。”
“就算我保不住她,起码到最后,我也不会因此而受牵连......这么一说,确实是乐观了点。”赫尔自己都摇了摇头,话锋一转:“而且,其实你也需要这样的乐观,毕竟如果这二位真是那种帝王,历史上被杀头最多的,应该是你们界音回廊。”
李桐洲愣住了,琢磨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赫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我背后是代理人,在下一盘大棋,可我他妈只是一枚棋子,我能什么都知道?”李桐洲受不了似的摆了摆手:“你不如把话说的明白点。”
“既然你都进了圣子,不妨就往上爬吧。”赫尔道:“圣子是个很特殊的地方,虽然很多人小瞧这里,但这个地方的权限非常之高,你爬的越快,能知道的也就越多......总之,等你有一定的地位以后,就去万物中枢,查查有关于界音回廊的过去,你就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镜语里人均谜语人,不过李桐洲却没觉得有什么。
这也正是尤利娅让李桐洲加入圣子的原因,应该说赛琳娜的理念很对李桐洲的胃口,用自己双脚丈量的旅程才是人生。
不过也有显而易见的问题,赫尔拐弯抹角,转了一圈又把话头扯到了界音回廊身上,看来他不一定是怀疑音叉啊……
两人相视,陷入了沉默,半晌过后,赫尔下定决心似的,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回廊想救我,如果不是,你当时为什么要冒那种风险救我?”
“那你呢?”李桐洲反问道:“你又为什么救我,如此古道热肠,如此……舍己为人。”
“那当然是因为有所图谋,没有图谋谁会这么做事?”赫尔道:“可我就是看不明白你图什么,才会问你这个白痴的问题。”
李桐洲斩钉截铁地道:“什么都不图,正因为你拉走了两个九环篡夺者,我才幸得存活,而因为我活了下去,才换来你的全身而退,有因就有果,你要问原因,一命换一命就是原因。”
赫尔慢慢张大了嘴巴,傻眼似的看着李桐洲:“你不会说是什么……知恩图报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
赫尔呆了呆,然后一副受不了起鸡皮疙瘩的样子,猛搓了搓一身完美无缺,根本没有起疙瘩这一功能的人造皮肤,道:“妈的,碰到活圣人了。”
李桐洲无奈的笑了:“所以我一直认为是你们这群人道德水平太低了。”
“咳,别见怪,没在嘲讽你,只是我真不习惯你这种人,别说新时代,就自打我在我那个时代出生以来,你这种,嗯……讲义气的人都快绝种了,一块面包掉地上没人捡,要么下了药,要么仙人跳。”
李桐洲道:“草,这么险恶,哪个时代啊?”
“这不能说的太明白,反正是魔法时代。”
赫尔背靠长椅,把脑袋仰起,高高看天,张嘴又开始呲牙,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后面才像是唉声叹气、不情不愿地来了一句:“总之……谢谢。”
看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轮到李桐洲起鸡皮疙瘩了:“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去你妈的!”赫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给老子滚,现在看来,只要山星不说,雾月就没证据,我也不会说,不管其他什么因素,起码现在开始,我得保你。就像你说的,知恩图报。”
“……”李桐洲眨了眨眼,道:“以后一起喝酒。”
“喝个屁,给老子小心点,音叉的鬼点子和手段多着呢。”赫尔摆了摆手,最后留下一句话:
“不要太相信回廊。”
随后黑镜消退,世界恢复正常,赫尔也随之消失不见。
引力广场上还是那么“热闹”,李桐洲重新披上隐秘的雾,将自己藏身在不可见的人潮之中,却觉心中的孤独消散了那么些许。
李桐洲在心中轻轻唤了一下尤利娅,却也没问其他许多繁复又无聊的俗事,而是道:“我看独响者们也不是都那么灭绝人性的,你们,或者说我们大概只是怕走出第一步。”
尤利娅还待说话,李桐洲抢先道:“我知道你不屑,是不是要教训我,不要轻易相信他人?我都明白。”
“不,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明你都有我了,为什么还会感到孤独?”
李桐洲一愣,摸了摸脑袋,感受有些扎手的头发,笑里居然带了几分得意:“你说的是哈,我赢他们太多了。”
尤利娅隔空翻了个白眼,道:“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