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道:“扯满口大义,到头来不过是你想活罢了。”
“是的,可这错了吗,我想活,外面几十万人也想活,生存无罪。”罗德里克毫不退让地道:“您可要想好了,作出这个决定,您将是帝国乃至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君王。”
君王?李桐洲有些摸不着头脑,此刻旁边的山星解释道:“这个时期,在位的女皇陛下病重,只能依靠伟大存在维持生命体征,存活的意义就是为下任继任者的选定争取时间,不算九龙夺嫡,只能算帝国传统......以前的选定过程会有些悬念,但这次不一样。
这位公主殿下虽暂时没有继位,但已经实质性的接管了帝国所有事务,说是君王,倒也不算有错。”
“噢,她就是那位优莱公主?我在史书上看过关于她的文字记载。”
这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却因为权限不足,李桐洲没法查阅有关于她的资料。
这一分神的功夫,场面急剧恶化,优莱手持着什么东西,架住了罗德里克的脖颈。
之所以用“什么东西”这一暧昧的表达来形容,是因为画面失真的原因,他看不清那只玉手上握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东西一定非常危险,以至于让一直沉稳的罗德里克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就算这样,他也一步不退,优莱玩味地道:“你现在的神情和他倒是很像......不过我能告诉你,我无所谓,无所谓能否登上皇位,无所谓历史学家如何评判我,是暴君还是明君,我都无所谓。
这几十万人条不相干的命,换帝国社稷永昌,谁能怪我?”
“可这里面还有您自己!”罗德里克道。
优莱却淡然一笑,道:“我手上这把剑,绝不可能被簒夺者污染,如果我死了,它就会顺着空间通道,回到下一个有皇室血脉的继任者手上。
而在我没死之前,这把剑将高悬于头顶,和太阳一同,确保簒夺者切实毁灭。”
李桐洲注意到,众人的神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们表面不一定赞同罗德里克的“人奸”计划,但内心确实止不住地将这个方案当成了一条退路,而这条退路刚被提出没多久便被切断了。
到这,残响便结束放映了,两人齐齐出了一口气,大受震动。
这个世界泡的前世今生已是昭然着闻,太阳、污染、大树,都是在正确历史上出现过的东西,可这带来一个问题,伟大存在应当是独一的存在,不受时间、空间扭曲的干扰,不会分裂,只有一个。
那现在这个太阳碎片,就是当年那个历史里的太阳,如假包换?
这个事实和世界泡的诞生规律产生冲突了,太阳不会分裂,可这个世界泡又是受辐射后才由残响组合生成的。
那在这之前,太阳藏了哪儿,又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地再次光临同一个世界泡?
难道太阳碎片,也有它的应许之地?
再是那个联邦英雄伊修,李桐洲也看见过有关于他的文字资料,同样语焉不详,倒不是因为权限不足,而是因为他的信息确实连万物中枢都知之甚少。
资料只显示,他能力表现为极强的肉体能力,长相英俊,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了。
为什么他会成为整个世界泡被篡夺的关键?
在海豚的带领下,他们解开了部分谜团,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谜团里。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光是这次的发现,就足以让你在图书馆的权限提升好几个等级了。”山星微笑道:“那些历史学家们会感谢你的。”
“那也是托你的福。”李桐洲诚心实意地道。
“中枢幽灵委托的是你,不是我。”山星摇头道:“而且我并不需要图书馆的权限,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没有价值,反而对我有害。”
“对喔,你不能记事儿来着。”李桐洲忽然道:“不过关于我们今天遇到的这些事,你肯定会记得吧?”
“她会的,她识海里的天命污染还没清除。”
一道不属于二人的声音霍然响起,惊的李桐洲猛然看去,本已经消失的罗德里克出现在圆桌主位,十指交叉,幽幽地盯着两人。
没有半句废话,最终命令贯穿他的头颅,没有造成伤害,只对他虚幻的身影激起一阵涟漪。
一个由残响构成,昨日重现里的人物,此刻却表现出活生生的神智,与他交谈,诡异到了极点。
“不要这么激动嘛。”罗德里克笑眯眯地道:“刚刚我还请你们看了一场好戏呢。”
看着他的笑容,李桐洲皱眉道:“这些幻象是由你控制的?”
啪啪,一直隐身的海豚突然出现,在李桐洲旁边扇了几下尾巴,罗德里克厌恶地看着它,道:“当然不是,这条畜生促使了残响聚合,是它在主导,我不能阻止聚合,但我能阻止这场戏演出我不想告诉你们的东西。”
李桐洲眉头紧皱,罗德里克却忽然松开眉头,视线移回两人身上,道:“这场戏看完,你们有什么看法?”
李桐洲反问道:“像你这种簒夺者,还在乎别人的看法?”
“那当然了,我领着几十万人投靠簒夺者,我原以为这些人会感谢我,最不济也会恨我,可惜啊,什么都没有,动作和思想高度统一由大树负责管理,他们哪有什么爱和恨,大树想要他们有什么感情,他们就得有什么感情。”
“那你呢?”
“我啊,我比较幸运,是带路党,第一个带头的,所以有独立思考的特权,况且在这个世界泡里,我还是主角,跟大树一样重要。”
“我不会和簒夺者对话。”长大后显露出温柔人格的山星一反常态,冷漠和杀意交织,道:“如果你想杀我们,那你就尽快来,也不知道你这种藏在海里的懦夫,有没有那个本事。”
“是啊,我很重要,但又不值一提,比不上你们这些独响者。”罗德里克感叹万分地道:“你说我们那个时代,怎么就没有福分有所谓的独响者呢,真可惜啊。”
“所以这个故事的后续,就是你当了那个卑鄙的人奸?”李桐洲搭着腔,其实暗地里心思已经分走,将最终命令调去外边,快速搜寻着可能潜藏的危险了。
他不相信篡夺者会拉住两人,然后单纯的聊天。
“你认为我是人奸?我认为我是救世主,还是你认为,几十万条命在几十几百亿面前不是命?”罗德里克似乎并无察觉,道。
“这就是所谓的电车难题,每个时代都有人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我无权做出什么评价。”
罗德里克精神一振,道:“这可真让人意外,我以为你会大喊大叫,想生扒了我的皮呢?”
“我发现你们这些‘历史人物’都很在意别人的评价。”李桐洲道。
“换你在这个位置上,你也会在意的。”罗德里克道。
这时,山星肃然地出声打断对话,道:“不要继续跟他交流了。”
李桐洲置若罔闻,直直盯着罗德里克,道:“你做了一件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所以你指望从别人身上得到认同?”
随着交流继续,李桐洲“感受”到了一阵诡谲隐晦的气息爬升起来,罗德里克张开的嘴里吐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丝线,丝线粗看之下光滑细腻,凝神细看反而能发现,丝线像植物的根须,布满褶皱,根根相缠。
他每接一句话,这些根须就会更近一步。
他还发现,已经有不少这样的根须接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什么时候,自己怎么会没有发现?
李桐洲明白过来,这是主宰的污染方式,连交谈都有被污染的可能,在门酒吧里,双方第一次对话的时候,污染就已经开始了,不过那次它做的更加隐晦,现在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便肆无忌惮了。
对篡夺者的污染,不坚定的反对就等于不坚定的赞成,不坚定会给它们打开意识缺口的机会。
李桐洲下意识地想要插卡,用蓝藻海妖的鳞片驱除污染,但他吸了一口气,心思微动,打算做一个危险的尝试。
篡夺到了关键时刻,山星脑海里的污染再次受控制地暴动起来,尽管山星已花费不少功夫,加固自己的识海之门,可它们一暴动起来,脑袋还是止不住地剧痛,一时错失了阻止李桐洲的机会。
做完铺垫,罗德里克这才极具蛊惑意味的开口,道:“不如就让我们双方抛开所谓的立场,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你觉得我真的做错了吗?”
李桐洲适当地表现出一丝迷茫,一丝松懈:“我不知道,起码你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语言的错漏让树根骤然爆涌,很快缠上李桐洲的脖颈,黑色的脓液顺着密集的树根涌了上来。
随之,李桐洲脸上的动摇越来越深,意志土崩瓦解,情感向篡夺者靠拢……逗鬼玩儿呢。
什么意志、情感的动摇,李桐洲没有太多的感觉,那些脓液入侵他的本体,大部分像水一样被消解了,只有小部分给他造成了一些瘙痒般的不适。
这证实了李桐洲的猜测,成为独响者以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篡夺者的污染对他大体无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