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飞语低下头,握紧因恐惧和迷茫而微微颤抖的手,顺势激活在手心的防护装置。
一层透明的光膜覆盖高山飞语全身,随之,装在他身上各部位的金属棒展开,在面颊、胸口、下身组成一副轻便的黑色合金护甲。
准备万全,他还是难以驱散心中的恐惧。高山飞语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让他面对穷凶极恶的恐怖组织,他没有不怕的道理。
踏出安全区,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存在那样的作用,他总觉得每一寸空气都带有十足的恶意,让他如芒在背,寒毛直竖。路遇的人们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让高山飞语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你是我指定的送货员,在污染区,没有任何有理智的人胆敢对敕令社的行动有什么异议,更不会敢出手干扰,所以放轻松。”
听着终端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高山飞语气不打一处来:“你人怪好的,我还得谢谢你。”
那边不再答复,而高山飞语在折磨中独自行走,目的地离安全区并不远,约十五分钟脚程,他们提供的路线确实安全,没有安全局干员,没有感染者干扰,他一路算是有惊无险来到了指定地点,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广场,高山飞语认得这里。
联邦万州最高法院。
广场上竖立着一座无头的雕像,这是联邦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如今雕像却被人“斩首”,作为联邦脸面的广场此刻破败不堪,光荣不在,甚至成为了感染者们的临时驻扎地。
零星几个人蹲守在外围,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这是他们身上的虚空病毒在作祟,就算他们不使用能力,渗透出来的污染也会时刻侵蚀他们接触的东西,他们的一切都是消耗品,他们极度危险。看到他们,高山飞语不禁紧了紧衣服,却摸到了触感黏腻的光膜。
他刚想出声,就见到周围的人慢腾腾向他挪来,霎时间,高山飞语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是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入眼的是他见过的男人,以索纳姆站在高高台阶上的法院门前,手握手枪,举过头顶。这个金发的极端组织魁首与这破落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身着整洁的黑色正装,留长的金色长发垂在脑后,面容英俊冷漠,身材笔挺。
他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在场每个人的耳朵:“这是客人。”
他的话在这里是无上的权威,众人散去,以索纳姆也随之来到了高山飞语身前。
以索纳姆夺走他刚掏出的合剂,放在眼前端详,高山飞语摸不透他的想法,保持足够的警惕,默默拉开了距离。
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微风拂过带来令人舒适的轻音。
高山飞语看着他,沉默的压抑令人难捱,忽然以索纳姆开口了:“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叫做敕令社吗?”
高山飞语不说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联邦万州最高法院,虚空病的原爆点,敕令社就在这里使用了虚空合剂,用虚空的力量将联邦推向高潮,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把原爆点选在这里?”
少年终于忍不住了,道:“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回家。”
以索纳姆自顾自地道:“因为联邦总统及其议会,代表整个联邦政府在这里正式将虚空合剂相关研究定为非法,试图将联邦人的命运推向逃亡主义,他们卑劣的行径让这座原本充斥着理想主义光辉的广场蒙尘,让代表着联邦人最高准则的法律蒙羞。所以我们认为,当法律失去其效力成为一件伤人的恶器时,就应该有一位帝皇向世间下达敕令,拨乱反正。”
这堪称狂悖的发言震荡着高山飞语的心神,他喃喃地道:“所以你们才叫敕令社......你们是要效仿我们的敌人,在文明的联邦竖立起一个皇帝吗?”
以索纳姆的脸上没有兴奋,没有狂热,什么都没有,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古井无波,举起手中的虚空合剂:“它,就是敕令,握住它的人有权像帝国的皇帝一样向世界传递自己的声音,听者无不拜服,震耳欲馈,而它现在并不在我手里。”
高山飞语听在耳中,心里一鼓,他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可它就在你手里。”
然后以索纳姆一言不发,松开了那根至高无上的“敕令”。
脆弱的合剂从高处坠落,鬼使神差的,高山飞语出手接住了它。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合剂,心中浮起一阵后怕的情绪,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后怕,又为什么会接住他。
以索纳姆道:“它在你手上。”
就在高山飞语呆愣之际,他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到了极点的杂音,随后他面甲自动弹出一个黄色警示:“预备学员高山飞语,你已被标记,请马上停止所有动作,放下手中武器。”
以索纳姆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携带了通讯设备。”
同时,在外围蹲守的敕令社成员忽然起身高呼:“敌袭!”
高山飞语痛苦地捂着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对方发现自己偷带终端所以给了惩罚:“我设置了离线模式,也没有开启录像,我只是习惯携带终端!”
杂音消失,以索纳姆冷冷地笑了起来:“终端的离线模式是联邦第三世纪最大的谎言,骗的了你,骗不了联邦军方,他们可以通过埋设的用户协议强行对你们的终端进行定位。”
远处,浩浩荡荡的钢铁军团逼近广场,无人机作为先遣侦查队来到了不远处的上空,以索纳姆忽然揽过高山飞语的肩膀,对着无人机比了个灿烂的V。
高山飞语还不知道这举动是什么意思,然后高亮在终端里的警示变成了红色,这次不再是警告,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彻底当成了敌人。
他面色如猪肝,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真是……畜生!”
……
“那边出事了,你不想去看看吗?”电玩城的包间里,尤利娅躺在沙发上,保持着一贯的慵懒问道。
此时李桐洲戴着一副造型炫酷的全覆盖式“面甲”,配合着店内自带的终端,游玩着新时代由新兴科技搭建起来的游戏,虽说是新兴科技,但那也是对于李桐洲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而言的,这类技术面世已经有些年头,而且非常成熟。
连终端这种直接由神经控制的超前科技对于联邦人来说都不过是一种新世纪的“手机”,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地方,却依旧能够让李桐洲玩的不亦乐乎。
李桐洲戴着面甲,在设备台上问道:“世界泡没有独响者就无法完成孵化吗?”
“嗯……”尤利娅道:“那倒也不是。”
他道:“既然如此,不如放下打劫情结,尊重世界泡命运。”
随后李桐洲摘下了面甲,一脸无趣,这倒不是因为玩腻了,单纯是因为这里面就没有几款游戏,而且都很难当做正儿八经的娱乐,他无语地道:“这几款软件哪里是游戏,分明是军校招生简章,点进去就是十分钟的播片,张嘴就是联邦军队的光荣历史。”
“现在全城都这样,要死要活的关头,还是军队当政,他们可不会让你有什么娱乐的机会。”尤利娅早已脱下高帮鞋,裹着黑色长袜的脚趾不安分地活动着,她道:“这种大背景下,我还以为我的李圣人会忙着拯救天下苍生呢。”
李桐洲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道:“我是好人,但不是圣人。我只是在坚持自己作为人类时所拥有的价值观,它教会我最朴素的观念,杀人是不好的,要与人为善等等。”
“那它还教你要见义勇为呢。”尤利娅笑了笑道。
李桐洲捧过她的足,下意识放在手中把玩起来,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神情舒坦活像个把玩着珠宝美玉的地主老财:“我同时还是个独响者,你不是教我吗,独响者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么我就自由地奉行不干涉主义,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让世界泡的自己演变去吧,只要他们不招惹我,谁愿意当这个活菩萨。”
也不知是被他的发言触动还是因为脚心传来的瘙痒,尤利娅咯咯地笑了起来。
越来越熟悉这个女人的李桐洲听着这阵笑声,心中忽然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不等他发问,外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和爆炸声。
李桐洲捂脸道:“你又在搞什么飞机啊?”
“太让人伤心了,为什么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你都会最先想到质问我?”尤利娅满脸无辜地道。
“我要从哪件事开始举例起比较好?”李桐洲道。
“可这次真的不是我。”她笑着道:“世界泡的土着又不是我的提线木偶,不是我想让他们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
两人来到了建筑外,站在阶梯上,混乱的地狱图景印证了尤利娅所说,枪林弹雨和钢铁巨兽占据了整片区域,但那些危险并不是冲着两人来的,两方人马正割据一左一右,激烈交火。
时不时飞过的流弹和爆炸波及到身处战场边缘的二人,李桐洲撑起灰烬尽数挡下。
这场战斗绝非势均力敌,钢铁军团组成的联邦军队死死压制着那方装备落后了几个世代的土鸡瓦狗,军队的攻击是堪称丧心病狂的毫无保留,对方像摇曳的火苗般随时可能熄灭。
但凭借着超凡的感官,李桐洲还是一眼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群被枪炮收割的散兵游勇脸上没有任何惧怕的神情,摆出铁桶般的阵型把什么人围在了中间,而优势方的联邦却像是心急如焚,火烧眉毛。
很快,被围在中间的人身上散发出不详的骇人波动。
即使坚持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类,但在成为独响者后,李桐洲的情感在某些方面还是不可逆转地变得淡泊,最直观的是,他不再会对某些东西感到害怕,他不怕子弹,不怕炮弹,面对移平一座城市的重火力也无动于衷。
但此刻李桐洲却实打实地感受到了威胁。
黑紫色的震波以那人为中心荡出,向外推去,每个沾到光圈的人和物都在短短几秒内枯萎和粉尘化。
荡出的第一圈融化了他的队员,第二圈让建筑倒塌,第三圈的震波越荡越远,转眼碰上远处的军队。高强度合金与黑光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