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这一定是恶作剧吧!你们三个合伙整蛊我?”
干笑了几声,方图南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发颤。
可眼前,景羽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迷惑表情,并不像是能演出来的。
这时,符江的手机响起,接起来应答几声后,他起身催促道:“咱们走吧,我有个急诊病号在等着。”
随后,在桥头公园西门,景羽和任尊先下了车。
二人临走前叮嘱道:“方南,你的精神紊乱后遗症不是小事,要重视,正好现在和老胖一起顺道去医院,做个详细的脑部检查。”
方图南无暇回话,只是低着头,用发抖的手不停的划着手机屏幕。
汽车继续发动向前,到了滨河路时,方图南回过神来,让符江停车。
“我先回趟家,有点急事,体检明天我再去做。”
“行吧,不舒服的话,随时打我电话啊。”
“好。”
下车后方图南一路疾跑,回到了家里。
刚才坐在车上时,方图南把手机反复刷了好几遍,发现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无论陈树的QQ,微信,还是通讯录电话号码,全都消失不见了。
甚至QQ空间相册里,有关她的照片,也是一张都找不到。
网络上有关她的任何痕迹,像是被最顶级的黑客删除篡改了数据,全部凭空蒸发。
这让方图南的牙关,忍不住打起寒颤。
急忙开始翻箱倒柜,找出高中时的毕业合照和同学录。
毕业合照上依旧没有陈树的身影,哦对了,也不会有,她在高三下学期,临近高考还有两个月时,就转学了。
可同学录,方图南明明记得,临别前,陈树给他写过一封诚挚不舍的道别长信,他很是珍视,一直妥善保存,夹在同学录的末页里。
但现在,那封信也不见了。
右手握拳,咬住虎口,坐在书桌前,方图南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霎时,方图南的视线落在了书架上,他急忙起身,取下书架最右侧,灰白色封皮的一本书。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一本诗集,作者是博尔赫斯。
这是17岁生日时,陈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而方图南依旧还牢记着,她在这本诗集扉页写下的赠语。
“希望我那爱好文学,喜欢写小说的同桌,以后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大作家!”
方图南翻开书封,扉页上却已没有了这段手写的赠语。
只有一片空白。
方图南的双手和表情,顿时都被恐惧僵住。
恰好窗外一阵风吹了过来。
哗啦哗啦,把诗集翻到了第三十页。
“失去了记忆。”
“也失去了希望。”
“没有了局限,神秘莫测,几乎成了未来的偶像。”
“死者不只是一个死了的人。”
“而是死亡。”
——《为所有的死者感到的愧疚》
寒意从方图南的骨头缝里泊泊渗出,让他几乎喘不上来气。
死者不只是一个死了的人。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从这个世界上如同水珠蒸发一般,彻底消失。
方图南蓦然想起,褚星泰教授关于违逆“祖父悖论”的后果论述。
“世界会清除掉你存在过的任何痕迹,认识你的人,也会永远失去对你的所有记忆。”
试图摆脱恐惧情绪的支配,方图南重重砸了一下桌子,然后不死心的继续开始翻箱找柜。
“别他妈的跟我开玩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打开一个收纳盒,方图南找到了他高中时用的手机。
一部在当年颇为火爆热卖的诺基亚5230。
这个手机里,可是储存着许多高中时的短信和照片记录,方图南急忙给它充上电。
而诺基亚手机的质量,也值得让人永远相信。
十分钟后,手机成功被开启,方图南急忙打开相册。
一张张像素低劣,却满载青春回忆的照片,在方图南指间划过。
看着照片上那些依旧熟悉或已是陌生的稚气脸庞,方图南顾不得有什么感伤情绪,只想赶快找到陈树的存在。
可相册里所有照片,眼看就要划完,还是没有陈树的脸庞身影。
突然,方图南的手指停住。
找……找到了!
第352张,手机相册的最后一张。
陈树那笑容洋溢的脸蛋,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照片上,陈树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胸前贴着“230”的号码布,背后是红白相间的橡胶跑道,身旁还站着一个短发的娇小女生,脸颊上贴着创可贴。
两个女孩都是开心的笑着,对镜头比出剪刀手。
而这个脸上贴着创可贴的短发女孩……
方图南不仅很熟悉,甚至昨晚刚在景羽的记忆穿越梦境里见过她。
景羽的同桌,陈树在班里最好的闺蜜,周萌。
方图南盘腿坐下,仔细回忆思索着。
“这张照片是……高二运动会那天?是我拍的吗?时间过去太长,都没什么印象了。”
又把这部老旧诺基亚手机里的一切,来回仔细翻了一遍。
能证明陈树存在过的证据,也只有这张照片。
方图南眉头拧紧。
为什么?
陈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已经被一种未知神秘的强大力量抹消掉。
可为什么,她和周萌的这张合影,却被保留了下来?
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而方图南仍不相信,这世上所有人,都已把陈树彻底遗忘。
把这张照片,用蓝牙传输到了现在用的手机里,方图南急匆匆的下楼。
公寓楼一楼,最北边的一间车库。
费力拉开许久没打开过的卷闸门,弥漫的灰尘扑面而来。
拽掉车衣罩布,一辆银灰色的奔驰AMG GT R映入眼帘,并且车牌是五个9的豹子号,豪横的有些过分。
这是28岁生日时,有钱老爸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连带车牌的价格,可以把自己现在租住的这一整栋六层破旧公寓楼给买下来。
但出于某种原因,除了生日那天收到车后,把它开到了这个车库里,之后一年多的时间,方图南从来没有开过它。
而现在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
方图南给汽车电瓶充上电,更换机油检查胎压后,驶离车库。
亚星购物广场对面的商铺街,方图南下车后循着记忆开始寻找,陈树父母所经营的店铺旧址。
接连问过三家店铺的店主后,方图南走进了一家“靓彩美美”日化店。
“您好,请问这里以前是不是一家千仞岗羽绒服专卖店?”
柜台后的老板娘点了点头:“那是多长远的事情了,十几多年前了吧!”
“老板是不是一对夫妇?男老板姓陈?女老板姓唐?”
“对,我这套铺子就是从他们手里买的。”
“那您现在还能联系上他们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们。”
“他们卖掉铺子后,就全家搬去市里定居了,电话号码……我帮你找找哈。”
“多谢了。”
等待女老板翻找通讯录的间隙,方图南忍不住又问道:“您记不记得,他们家有一个女儿,名叫陈树,个子很高很漂亮。”
老板娘茫然摇头:“我不记得,他们家不是就只有一个崽孩儿吗?”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唐韵……应该是这个号码,不知道她还用不用,你打过去试试吧。”
方图南再次道谢,输入号码后拨打了过去。
没多会儿,电话就接通了。
“喂,哪位?”
“是唐姨吗?我是陈树的高中同桌,我叫方图南,陈树应该跟您提起过我,她生病时我还去你们家店里送过考试卷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呃?我是姓唐,不过我儿子不叫陈树,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是您的女儿,陈树。”
“我没有女儿呀,你找错人了。”
“那……唐姨,我发张彩信照片给您,请您务必要看一下。”
挂断电话,方图南心中发怵的厉害。
总不可能……连陈树的母亲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吧。
把先前的那张照片用彩信发了过去,大概一分钟后,唐韵的电话回拨了过来。
“喂,阿姨,您看到照片了吗?右边那个穿运动服的长发女孩,您记得她是谁吗?”方图南连忙问道。
“我……看着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请您仔细想一想,这世界上最不能忘记她的人,就是您啊!”方图南的语气有些焦急。
“我越看越熟悉,但就是……小伙子,你等等,我头有点疼。”
“啊?唐姨?您还好吗?”
大概十几秒后,唐韵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小伙子,我电话先挂了,这会儿头疼的厉害,站都站不稳了,我得躺会儿。”
“等等,唐姨,那您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了吗?这真的很重要!”
“没有,虽然看着眼熟,但我确定我不认识她,先挂了啊。”
电话的嘟噜噜忙音传来,方图南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不死心的想继续拨打过去,但这时,林依然的电话拨打了过来。
“喂,然然,活干完了吗?我跟你说,我遇到了特别离……”
可方图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边林依然的抽噎声打断。
“图图……我好害怕。”
“怎么了?”方图南当即心揪了起来。
“那张彩票,我刚刚拿出来,却看到……上面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都是红色的,好吓人。”
“红色的……符号?具体什么样子?”
“我没法描述,就是跟鬼画符一样,是不是我们违逆了时空法则,就被闹鬼诅咒了啊?”
“然然,你先别慌,是不是被你家里的哪个小孩子乱涂乱画的?”
“不是!因为害怕弄丢,我一直把这张彩票放在我的衣服内兜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碰过,呜呜……这到底怎么回事?”
“别怕,镇定,然然,如果这张彩票真的有问题,那咱们就不兑换了?好吗?大不了放弃这条路,我还有别的计划,但现在……我需要知道这些符号到底是什么?你能拍下来用彩信发给我吗?”
“嗯……好,我现在发给你。”
可手机却是收不到林依然的彩信,方图南又试图让林依然注册一个新的QQ号来传送图片,也是不奏效,根本搜索添加不上好友。
方图南急的连连捶打方向盘。
他知道林依然虽然性格大咧,却跟许多小女生一样,最害怕鬼怪诅咒诸类的东西,现在她一定被吓坏了。
可方图南似乎是有些小瞧了他的小女朋友。
电话另一边的林依然,不仅很快平复情绪镇定了下来,还迅速想出了解决办法。
“这些都行不通的话,我跟上次一样,把彩票装在铁皮盒子里寄给你不就行了?”
“对!这样可行,还是然然你冷静,我光是叫你别慌,自己却慌的脑子转不过弯了。”方图南苦笑道。
“那我现在就叫上依婷一起去。”
“好。”
方图南也迅速开车回家取了铁锹,前往高中母校北门对面的那片小树林。
此刻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太阳已经落山,夜幕即将降临。
抱着铁锹等了没多会儿,林依然就打来电话:“埋好了,在上次埋的位置稍微靠右边一点。”
方图南急忙开挖,没多会儿,便挖出了铁盒。
打开铁盒拿出彩票单,用手机屏幕的亮光仔细照看。
经过十二年的时光洗礼,彩票单本身被打印的墨字,都难免有些许的褪色。
可那些奇怪的红色符号,却依旧色彩鲜艳清晰,也正如林依然所说,完全无法辨认,横撇竖捺的胡乱勾勒,如同鬼画符一般。
方图南只好先把彩票单揣进兜,打算回家后再慢慢研究。
回头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小树林,没走几步,看见前方影影绰绰的树影之间,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待方图南走得再近些,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后,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这个人……居然全身穿戴着潜水员的专业套装,从背后的蓝色氧气瓶,头上的蛙镜头盔,乃至脚上的黄色鸭脚脚蹼,一应俱全。
看这架势,是准备到树林西边的小河里玩潜水?
可方图南记得,那条小河估计都不到五米深,有什么好潜的?
方图南无比疑惑的看着这个家伙,他也微微转过头来,透过蓝色的浮潜蛙镜,直勾勾的盯着方图南。
“来玩水吗?很晚了,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啊。”方图南忍不住出言提醒。
可这家伙似乎是因为戴着潜水头盔,并没有听见方图南的话。
而急着回家研究那些红色符号的方图南,也没有心情多管闲事,又想着这家伙的穿戴设备这么专业,是职业打捞员也说不定,不用替他担心什么。
就这样和这个奇怪潜水员擦肩而过,走出树林后,开上自己停在路边的AMG GT R,朝着家中驶去。
到家后,方图南坐在书桌前,盯着那张彩票单上的红色符号,研究了半个多小时,却依旧是毫无头绪。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方图南本以为是林依然打的,结果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后,电话另一边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随即,电流声渐渐平息,一个明显是被失真处理过的人声响起。
“你好,方图南。”
“喂,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你想救你女朋友的命吗?”
霎时间,方图南身体如遭雷击,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是谁?”
可对方并没有回答方图南,自顾自的继续问道:“你想知道如何修改过去,从而改变现在和未来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