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潇走出凯旋大酒店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她坐上自己的车子,双手扶着方向盘,脸上隐隐有愧疚的神色。
她说谎了,刚刚她和宫思思说,宫湦喝醉酒后跟她发生关系,这其实是个谎言,昨晚宫湦并没有去找她,他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思思,你怎么能后悔呢?别傻了,已经没有后路了,我不逼你一下,后果我们可能都承担不起。”
柳潇口中低喃,愧疚之心缓缓消失,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善意的谎言,为了她想看到的那个结局,柳潇可以不择手段。
车子缓缓发动,离开凯旋大酒店后,柳潇径直朝着东城区驶去,途中她还向不少人发送了信息。
柳潇早就知道宫思思并没有通知其他人,女孩那点小心思她也清楚,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假结婚太过正式,心存幻想。
可柳潇却要亲手打破她所有的幻想,破绽太明显了啊,你哥哥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到时候我们该怎么收场呢?
“思思,你没有一点退路了,如果你真的决心不顾一切,那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你从小就是这样,在你哥哥的庇护下没受过多少苦难,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心呢?”
柳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最终还是她赢了。
柳潇开着车,亲自将一封封结婚请柬送往宫湦家在临凤仅存的亲戚,其实也没几家,而且都是远亲,不过柳潇对这些并不在意,只要明天来的人够多就好。
不止是宫湦家的亲戚,连宫思思初高中时的同学,宫湦的一些朋友,她都亲自送了一封请柬过去,邀请他们参加明天的婚礼。
等忙完这一切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眼看着黑夜越来越深沉,柳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些许困意袭来,她为了保持良好的皮肤状态,平时一直睡得很早,但今天不行。
柳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了,不过她知道宫湦向来会工作到很晚,他现在肯定还没睡。
为了预防宫思思真的不顾一切,她今晚必须和宫湦待在一起,那样就算宫思思敢撕破脸,她也有应对的手段。
柳潇笑了笑,准备开车前往宫湦家,她想想后,又自言自语道:“结婚没有长辈可不行…”
但宫家只有兄妹二人,双亲都不在了,也没有亲近的长辈,柳潇思索片刻,突然笑了,轻拍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把爸爸忘了,他跟宫湦的父亲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明天婚礼上当男方长辈很合适。”
电话响了很久,但对面却一直无人接听,柳潇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父亲应该还没睡才对,难道是在喝酒,或者打麻将去了?
又接连打了两三次,电话还是没接通,柳潇心里涌起不安,没来由的某种不好的预感,她将车子掉头,朝家里的方向驶去。
柳潇将车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后,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跑,她看着电梯不停闪烁的按钮,心里的不安和慌乱越来越强烈,像是某种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越靠近家,恐惧便愈发强烈,柳潇双手颤抖的拿着钥匙,当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陷入深渊。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跪伏在地面上,洁白的瓷砖地面被鲜血覆盖,源源不断的血液从父亲的身上往下流淌。
她看到自己的爸爸大腿上有三个血淋淋的伤口,胸口位置上面还插着一柄匕首,透体而过,贯穿了父亲的心脏。
柳潇满脸的茫然和惊惧,刺目的鲜红让她不知所措,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场最可怕的噩梦,良久后,她才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无力的跌坐在地。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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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阳读完宫湦的信后,双手青筋直跳,眼神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帮该死的罪犯,一个个都像是下水道的老鼠,狡猾机警,每次都会在抓捕之前脱身,昭歌是这样,这个宫湦也是这样!
该死!
诺阳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是队长,是刑警队的主心骨,如果连他都乱了,这起案子就真的没法办了。
诺阳眼神在四周逡巡,下令道:“给我找,这个房间一定有其他密道可以通向外面!”
房间里堆积了不少储物箱,物品杂乱无章,翻动起来时灰尘满天。
果然,没多久卓祁就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一个洞口,一个大号的储物箱堵在洞前,如果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
洞口并不大,仅可容一人通行,卓祁得到命令后一马当先钻了进去。
片刻,卓祁回来通禀道:“队长,洞口好像连接着邻居家的地窖,然后通向他家的后院。”
诺阳眉头微皱,亲自钻了进去,洞口外果然也是一个地窖,不过这里明显已经荒废许久,无人使用,灰尘满天,蛛网密布。
地窖上方被木板挡住,诺阳爬了出去,顿时满天的繁星映入眼帘,眼前是宫湦邻居家的后院,院子里种着一些蔬菜瓜果,院墙并不高,后院门微微合上,并没关严。
“看来他一直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席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诺阳回头看去,发现席安正把玩着手上的U盘,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诺阳没好气道:“人都跑了,你看起来还很开心一样,都怪你,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席安耸耸肩,说道:“谁知道他家里有地道,上次可是你亲自搜查的。”
诺阳噎了一下,上次他们潜入宫湦家里,他确实亲自仔细的搜查过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再加上他派人全天二十四小时跟踪监视宫湦,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却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
诺阳也没心情埋怨席安了,他立马吩咐卓祁道:“马上派人去严查临凤市火车站,汽车站,高铁站,飞机场,出市区的所有主路都要封锁起来,严格筛查,一定不能让这家伙给溜了!”
卓祁正准备领命而去,席安却拦住了他,摆手道:“不用去了,宫湦可能在几个小时前就从地窖跑了,现在去查也已经晚了,再者有很多其他小路可以出临凤,你们怎么知道他到底去哪了?”
席安的话语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而且,他压根就没有离开临凤。”
诺阳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他没有离开临凤?不可能吧,他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盯上他了,还敢留在临凤?!”
席安轻轻点头,指着诺阳手上的信件说道:“他如果真的畏罪潜逃,干嘛还要给你留下这封信,信里几乎是明确承认了他就是杀人凶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诺阳拍了拍脑袋,也对,他们手上压根没掌握宫湦的犯罪证据,都只是猜测,宫湦如果真的想跑,干嘛还留信自爆,这不符合逻辑。
“那他到底去哪了,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贺屿吗?”
席安轻轻摆用手里的U盘,陷入了思索中,在查看贺屿的生平资料前,他确实以为宫湦要对贺屿下手,可看完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席安确信,贺屿跟宫思思之间,一定存在着很大的问题,甚至结婚可能都是有其他的目的。
只是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席安大脑飞速运转,宫湦,宫思思,贺屿,柳潇,这四个人的所有事迹被他在大脑中整合,排序,快速分析着。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脑海中闪过柳潇发的帖子。
“我做了一个卑劣的背叛者。”
背叛者?背叛宫湦吗?不,不是,很显然柳潇对宫湦的爱一直没变,那是背叛了谁?
席安轻声低语道:“背叛了宫思思吗?嗯…挑拨离间,让宫思思主动放手,自己趁虚而入,得到宫湦?!”
席安的眼睛明亮起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充满了诡异和不符常理。
他跟宫湦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对其人的脾性却很了解,按照宫湦的性格,他既然深爱宫思思,那么前提肯定是宫思思同样深爱着他才对,宫湦不是那种一厢情愿的人,而且这场畸恋,一定也是宫思思先提起的。
站在宫思思的立场,宫湦无疑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哥哥,也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她最后爱上了自己的哥哥,并且也让哥哥爱上了她,两个人的感情一定很深才对。
那问题就来了,宫思思既然深爱着宫湦,却突然在大三的时候跟贺屿谈了恋爱,中间没有争吵,没有过渡,太过突兀了一些。
如果再结合上柳潇发的帖子,这件事的脉络就逐渐清晰起来了。
席安看着手里的U盘,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柳潇爱而不得,她已经等不下去了,所以她在两年前找上了宫思思,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宫思思主动放弃了这段畸恋,转而跟贺屿谈恋爱。”
“嗯…不对,不是谈恋爱,而是在宫湦的面前假装情侣,明天的婚礼也是演戏给宫湦看的,这样的话,宫思思主动放手,柳潇才有机会,只要宫湦身边没有宫思思,她无疑是最适合宫湦的女人,也是最合适的。”
诺阳认真听完了席安的叙述,边听边不住点头,眼神越来越亮,他兴奋道:“对啊,我之前就觉得宫思思跟宫湦突然分手这件事,其中有很大的漏洞,现在来看,背后可能就是柳潇在搞鬼?!”
“她嫉妒宫思思拥有宫湦,所以挑唆宫思思放弃这段畸恋,然后自己上位,这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诺阳是很聪明的,只不过他思考的没有席安更全面,朦朦胧胧的窗户纸被席安轻轻点破后,他就立马明白了所有事情。
紧接着诺阳突然叹息了一声,他心里有些可怜柳潇,这个一直深爱宫湦,等了二十年的女人,做了可耻的背叛者,挑唆宫湦兄妹二人的关系,以为最后自己能修成正果。
“可柳潇恐怕万万没想到,她这样做,竟然放出来一只怪物!”
诺阳认为自己对这起连环杀人的所有始末,都已经了然于心,宫湦和宫思思兄妹之间产生了畸形的爱恋,柳潇又一直深爱着宫湦,奈何两人感情太好,她始终没有机会。
在等了十几年后,柳潇对宫湦的爱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在爱意的驱使下,柳潇找到宫思思,挑破她跟宫湦的畸恋,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宫思思放弃宫湦。
所以宫思思找了贺屿假扮男朋友来骗宫湦,明天的婚礼也是演戏,柳潇以为没了宫思思,她就可以和宫湦在一起,真正得到宫湦。
可她万万没想到,宫湦在失去宫思思后,心理扭曲,以为自己受到了背叛,他心中被恶念和怒火吞没,变成了一个怪物,从而犯下了这起连环杀人案!
可这时,席安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的因素存在,但一时间他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诺阳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兴奋的搓着手说道:“我觉得宫湦很可能是要对柳潇下手!他应该很痛恨这个挑拨离间的女人!”
说着诺阳一挥手,吩咐道:“阿祁,小林,你们带人立马去调查柳潇的行踪,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晚了可能她就会有危险!”
席安却再次摇头否认,说道:“不,宫湦不会去找柳潇,因为他肯定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诺阳轻轻皱眉,询问道:“啊?为什么?”
席安看了看四周的警员,对诺阳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诺阳不解的凑了上来,只听席安小声说道:“因为贺屿是同性恋…他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明白宫思思是在演戏…”
“嘶!”
诺阳听到同性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席安看完贺屿的资料后,眼神说不会的古怪,还看着他说,贺屿要是碰上他,就会出事。
“你个狗日的!”诺阳没忍住轻骂了席安一句,这不是说贺屿这个同性恋会喜欢上他吗?单是想想那个画面,诺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派人去保护宫思思,宫湦很可能是去找她了!”席安笃定的说道。
诺阳有些怀疑的询问道:“不能吧,他既然为了宫思思都疯魔成这样,残忍杀害了好几个人,这说明宫思思对他很重要才对,宫湦怎么会忍心伤害她?”
席安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月,说道:“就是因为太过重要,太过深爱,所以宫湦一定会去找她!”
席安回忆起那个雕塑的眼神,回忆起宫湦工作台上那些凌乱的画稿,回忆起宫湦对待那些失德之人的残忍,回忆起他在宫思思的卧室看到的那张合照。
他还记得照片的背面用红色的水笔写着一行字。
“湦思与宫。”
宫湦,宫思思,湦思与宫,生死与共。
席安叹息一声,呢喃道:“因为宫湦想要的是,永恒不灭的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