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小区,位于东城区与新城区的交界处,这里的房价没有新城区那么高昂,又比东城区略高,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地带。
在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随着临凤市快速发展,多多少少赚到一些钱的当地人,属于中上阶级,他们见证了临凤老城区从繁华走向没落,见证了新城区的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他们为这份繁华出过力,也在这个过程中分到了蛋糕,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总比辛辛苦苦的务工人员强上许多。
柳建业就是这批人中的一个,他在东城区有一家小工厂,手下员工有50多人,每年能为他带来不少的利润。
他是地地道道的临凤本地人,随着时代快速发展,年轻时的柳建业颇有商业头脑,发现了其中的商机,于是他毅然辞掉教师工作,做起了生意。
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年近五十的柳建业也算是事业有成,而且他的女儿也很争气,从小就品学兼优,后来更是考上了帝都大学,毕业后进了大公司工作。
此时是晚上10点多钟,柳建业刚从外面回来,他喝了不少酒,脸上还有些晕红,刚刚他又谈下了一笔生意,这次起码又能赚几十万,这不由得让他心情愉悦。
柳建业回到家后,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沙发前醒酒,头脑略微清醒后,他看着空空荡荡房间,愉悦的心情瞬间暗淡几分。
在外人眼中,他功成名就,女儿又前途无量,可这么多年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刚开始接触这个行业时,磕磕绊绊都是难免的事情,一路走来虽然没有经历太大的挫折,可也算不上一帆风顺。
好在他的妻子很贤惠,一直默默的在身后支持他,这才让柳建业有了今天的成就,但妻子的命真的不好,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富裕起来了,妻子却在十年前过世了,苦没少吃,福却没享多少。
柳建业对妻子是愧疚的,所以尽管他现在有钱了,也没考虑过再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更何况他女儿也不会同意。
想起女儿,柳建业不由得有些头疼,这丫头从小品学兼优,性格也听话乖巧,后来更是考上了帝都大学,当时得知这一消息的柳建业可差点乐疯了,大摆了三天流水席不说,还给女儿的高中老师们都送了不少红包礼物。
但女儿大了后,真是管不住了,本来在帝都大公司工作的好好的,却突然辞职回了临凤,在新城区找了个工作,虽然说是主管,可跟帝都的大公司能比吗,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有可比性。
虽然有些生气女儿的任性,但柳建业心里还是高兴更多一些,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妻子又过世了,女儿远在帝都,家里平时太过冷清,女儿回来后好歹热闹一些。
但这次女儿回来后却没住家里,而是在新城区租了房子,只有周末才会开车回来看他,这让柳建业有些闷闷不乐,觉得女儿对他没有以前关心了,这能有多远啊,住家里多好,何必花那个冤枉钱,而且他平时还能给女儿做饭吃,家里的烟火气能多些。
但奈何女儿不同意,他也没办法,柳建业弹了一下手中的香烟,烟灰落在烟灰缸中,他叹了口气道:“哎,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父啊,还是小时候的潇潇可爱。”
抽完一支烟后,柳建业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干嘛,现在睡觉有点早,出去打麻将吧又太晚了,别人肯定都够桌了,左思右想之下,柳建业去到卧室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出来。
相册里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最早的足足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柳建业翻开第一页,里面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照,照片的边角已经有些泛黄,岁月的痕迹格外明显。
柳建业伸出手,轻轻触碰照片里妻子的脸庞,眼神中带着愧疚和怀念,呢喃道:“阿霞啊,你怎么就忍心抛下我们父女去了,你跟我这么多年没少吃苦,可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了,你却先走了。”
他看了妻子的照片好一会后,才继续往下翻,后面都是女儿的照片居多,里面记录了她从1岁到18岁的照片,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逐渐长大成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再长大成充满活力的青春少女。
这么多年,女儿就如同一株小小的花朵,柳建业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关爱着,看着她一天天慢慢长大,最终鲜花盛开,灿烂鲜艳。
柳建业的眼中带着怜爱和自豪,女儿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骄傲。
翻过所有女儿的照片后,相册还没完,继续往下翻,是另一个女人的照片。
女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姣好,身材苗条,最令人瞩目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明亮透彻,干净如一汪清泉。
柳建业凝视着女人的脸庞,眼神中出现了浓浓的爱眷和怀念,这份情感甚至比起他刚刚看妻子照片时还要浓重。
他想伸出手去触摸她的面容,手指伸到一半,却又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似乎是嫌弃自己的手指有些脏,怕玷污了女人的照片。
“小意,二十年了,我好想你…”柳建业的言语中带着哽咽,五十岁的老男人此时眼眶有些发红,他每次看到女人的照片,都会这样。
初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美好的,那代表了他们青春岁月,代表了他们第一份爱意和冲动,直到很多年过去再回忆起来,依旧会让人怀念。
但柳建业的初恋是苦涩的,他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最终那个女孩选择了他的朋友。
这种俗套的故事并不罕见,但柳建业觉得自己不像那些人,他没有忘记,就算他跟别的女人结婚,他的心中依旧还深爱着那个女孩。
柳建业凝视了女人的照片很久后,才又继续往下翻,女人的照片只有一张,翻过去后又出现了另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但很明显,不是他的女儿。
“叮咚,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柳建业皱了皱眉,都这么晚了,谁这个时候会过来,他随手把相册合上,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青年男人,男人容貌普通,但身上带着儒雅随和的气质,他冲着柳建业微笑道:“柳叔叔。”
柳建业看到来人后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开心的大笑,“咦,是小湦啊,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来,快进来。”
宫湦随着柳建业进门后,随手将门关上,一边换鞋,一边笑着说道:“我有些事情想跟柳叔叔商量。”
柳建业将宫湦请到沙发上坐下,随后亲自给他泡茶,他将茶杯递给宫湦,询问道:“什么事情啊?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有事就尽管跟叔叔讲。”
宫湦双手接过茶杯后,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妹妹明天就要结婚了,您也知道,我们兄妹没什么长辈,这次来是想邀请你参加她的婚礼,顺便充当父亲的角色。”
柳建业端着茶杯,听闻此言,手中微微一抖,些许茶水溢了出去,他皱眉询问道:“思思明天就要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怎么现在才通知我!”
他声音急促,言语中满是关切的询问,就像是长辈关心晚辈一般,不过似乎又夹杂着其他的意味。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柳建业连忙打了个哈哈,笑着掩饰道:“我跟你们爸妈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一直都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宫湦连忙笑着点头,附和道:“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柳叔叔这么多年没少帮助我们,这份恩情宫湦一直记得。”
柳建业挥挥手,不以为然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父母不在了,我这个当叔叔的不多关照你们一点,我自己良心都过去。”
“想当年啊,我跟你爸爸那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俩小时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也许是今晚喝的有点多,刚刚翻相册又勾起许多回忆,柳建业话语不自觉的多了起来,絮絮叨叨的跟宫湦说起往事。
他跟宫湦的父亲宫靖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是邻居,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上学也一直都在一个班里,感情深厚。
“你爸爸啊,小时候可喜欢欺负人了,他仗着你爷爷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医生,小时候没少在同龄人中作威作福,经常欺负其他小男孩,不过因为我们是邻居,你爸爸从小就很关照我,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他也会帮我出气。”
“我这个人比较笨,一直到小上学时字都写不好,歪歪扭扭的,但你爸爸不一样,他很聪明,学习也比我好,经常会帮我写作业,考试的时候也会故意让我抄答案。”
“我们初中那会啊,没分到一个班,因为我发育的比较晚,个子低,学习也不好,经常被班里那些坏学生欺负,你爸爸知道后,放学后带着人把那几个欺负我的给堵了,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欺负我…”
柳建业的语气中满是怀念的意味,提起宫靖,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如果没有宫靖,他的童年少年生活,可能会少许多乐趣,多很多苦恼吧。
宫湦一直安静的听柳建业讲述,脸上带着笑容,时不时的点头附和,等柳建业讲的口干停下来喝茶时,他才突然问了一句。
“对了柳叔叔,我母亲也是跟你们一起长大的吧,听说她跟你关系也不错,你好像没怎么提到她?”
“咳咳…”柳建业被茶水呛到,咳嗽了两声,脸上带着尴尬,刚刚他是刻意的没有提起姜意。
“啊这个,对,我和你父亲还有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她是女孩子嘛,平时跟我们也玩不到一块去,所以接触并不是太多。”
柳建业的话语有些含糊,他不想在后辈面前提起三个人复杂的感情纠葛,也是想刻意的回避一些事情。
宫湦笑了笑也没继续追问,他的眼神看向柳建业,语气中似乎饱含深意。
“那柳叔叔,你愿意明天充当思思的父亲,送她出嫁吗?”
“愿意,我当然愿意!”柳建业毫不犹豫的回答,语气中满是兴奋,不过紧接着他就有些皱眉,询问道:“思思要嫁给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她谈恋爱了,那个男的叫什么,家是哪的,做什么工作的?”
“还有,小湦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可得仔细的帮你妹妹把关,如果那个男的品德不行,就算家里再有钱,你也坚决不能同意!如果品德过关,对思思也好,就算穷点也没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柳建业的语气忧心忡忡,满是对宫思思未来的担心,话语像极了真正的父亲。
宫湦凝视着柳建业的神情,眼神中闪过几分阴狠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没让柳建业察觉到任何异样。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皱眉,笑着说道:“茶凉了,我去重新泡壶茶。”
宫湦重新泡了一壶茶,给柳建业倒上一杯后,这才说道:“思思的对象我也了解过,他叫贺屿,是申城本地人,家里挺有钱的,他和思思是大三时谈的恋爱,现在也有两年了,听思思说这个贺屿脾气很好,对人和善,对思思也很好,她,很喜欢。”
最后的三个字,宫湦的语气微微加重,他自己都没察觉。
柳建业轻轻抿了一口略微滚烫的茶水,听宫湦说完后,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嗯,条件不错,对思思好就行,但就是太远了,万一以后她在婆家受欺负了,回娘家也不太方便。”
宫湦笑着说道:“其实也不算很远,坐飞机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
柳建业将茶水喝完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宫湦道:“对了,贺屿家给你多少彩礼啊,你又打算陪嫁多少?”
他想了想后,认真的看着宫湦说道:“大城市的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比较看重面子,而且那个贺屿家里有钱,给彩礼肯定不少,但我们陪嫁也一定要多些,这样思思在婆家才会更有底气。”
“嗯…这样吧,小湦,我自己拿五十万出来,当做是思思的陪嫁,你那边可以根据情况再加,一定不能让男方家里瞧不起咱!”
“五十万…”宫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看着柳建业说道:“柳叔叔,比起我父亲,您才更像是思思的父亲。”
柳建业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紧接着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宫湦盯着他,声音有些低沉,继续说道:“我的比喻不恰当啊,不应该说像,应该说你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柳叔叔,我这样说,对吗?”
柳建业震惊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宫湦,结结巴巴的问道:“小,小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湦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他的眼神中没有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寒。
“思思到底应该是姓宫呢,还是姓柳呢,柳叔叔?”
柳建业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个秘密应该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才对,真相会随着岁月长河消逝,会被时光掩埋,会被他带进棺材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湦眼神阴狠的盯着他,身上满是暴戾疯狂的气息,与他一直以来的儒雅随和判若两人。
“是啊,我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应该随着我父亲的死被带进坟墓,可偏偏,他竟然有写日记的习惯,竟然还把这件事情写了上去,竟然又被我知道!”
宫湦缓缓站起身,每说一句话,他的眼神就凶狠一分,只不过凶狠中带着愧疚和悔恨。
“他应该痛痛快快死去,应该死的让我没有一丝愧疚,他就应该完全是恶人,不负责任的父亲形象,为什么要让我心中充满悔恨!”
柳建业察觉到宫湦的异样,多年来的人生阅历让他心中警钟长鸣,危险,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就当他想有其他动作时,柳建业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正在消失,手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柳建业眼神惊骇的看向茶杯,“你,你在茶水里下药了?!”
宫湦起身走到他旁边,伸手将他死死的按在沙发上不能动弹,他似是安慰又似是嘲笑道:“别担心柳叔叔,不是毒药,只是让你失去反抗能力而已,是毒药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柳建业神情惊恐,身上没有半分力气的感觉让他极其难受,他艰难的开口说道:“小湦,你别冲动,你听我说…”
“闭嘴!”宫湦打断了他的话语,按着他的脑袋狠狠朝茶几上撞去。
“砰。”
一声巨响,柳建业的头砸在茶几上,顿时鲜血直流,不过宫湦很明显收着力道,似乎只是想让柳建业闭嘴,并没有将他砸到昏迷。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从脑袋上传来,柳建业想痛呼出声,可他悲哀的发现,此时他只能发出轻微的低吟声,只有大脑格外清明,清晰的感受着剧痛。
宫湦随手将柳建业丢回沙发上,坐回到他对面,目光森冷,就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一般。
“直到父亲死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不喜欢思思的原因是什么,那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哪个男人能受的了这份耻辱?!”
“而带给他耻辱的,正是你啊,他最好的朋友,柳叔叔!”
宫湦回忆起他第一次看到日记那天的场景,那是父亲死后的第七天,他忙完父亲的丧事后,无意中在地窖里发现了这本日记。
日记里的内容,让当时的宫湦目眦欲裂,他和妹妹眼中喜欢发酒疯的爸爸,那个家暴孩子的父亲,原来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事情。
“周围邻居都以为父亲是因为母亲的死才整日酗酒,或者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可谁又能知道,他内心真正的苦楚!”
“他贤惠温柔的妻子,和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竟然合伙背叛了他,甚至女儿都不是自己亲生的!”
宫湦说到这里时,语气中满是厌恶和痛恨。
“她背叛了父亲,你背叛了阿霞,你们都是背叛者,都该死!”
柳建业脑袋因为刚刚的撞击有些眩晕,他眼睁睁的看着鲜血顺着额头不停往下流淌,尽管如此,他还是用尽全身所有力气,艰难的开口说道:“小,小湦,是我们对不起你父亲,可那是一个意外…”
“意外?!”宫湦打断了柳建业的话,他此时平静了下来,盯着脑袋血流不停的柳建业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哈哈哈哈哈,你一句意外,毁了我父亲的人生,毁了我人生,让他这辈子都要背负上这种耻辱,让我成为了一个怪物!”
笑声在柳建业此时听来无比刺耳,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宫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宫湦似乎失去了和他交谈的兴趣,他将一旁的相册拿起,随手翻着看,翻到柳潇的照片时,他的眼中带着愧疚。
这个女人无怨无悔爱了他二十年,等了他二十年,他从来没回应过对方的爱意,而且,他现在还要亲手杀掉她的父亲。
宫湦继续往后翻,看到了姜意的照片,这个他十四岁之前,一直觉得慈祥温柔的母亲,现在在他的眼中却格外面目可憎!
背叛就是背叛,意外?那只是他们给自己丑陋面目的粉饰而已!
他厌恶盯着照片里微笑的女人,说道:“就这样一个能背叛自己丈夫的女人,能抛开家庭出轨的女人,值得你喜欢几十年?”
柳建业原本略微迷糊的头脑,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愤怒了起来,他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看向宫湦,一字一句说道:“她是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
“不,在她跟你上床那一刻,她就不再是我的母亲,而是可耻下贱的背叛者!”
宫湦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没有怜悯,没有惋惜,只剩下了厌恶。
翻相册的手指突然停顿,宫湦看着相册最后面那个女孩的照片,眼神中充斥了各种复杂又混乱的情绪。
尽管照片里的女孩只有2.3岁,与现在的模样天差地别,可他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女孩无论是幼小或者成熟,他都记忆犹新,因为是他亲手把她养大。
宫湦疯狂暴戾的眼神在看到宫思思的那刻,突然清明了起来,“思思…”
女孩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永远干净清澈,如同雪山之巅盛开的白莲,是世间最纯粹干净的存在。
可他呢,他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身上背负了数不清的罪孽,是心理扭曲的怪物罢了。
宫湦猛然将相册合上,他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失去审判的决心。
审判,是的,在宫湦看来,他就是在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审判,那些感情中的失德之人,肮脏下贱的背叛者,都应该被审判。
然后,他要将这些人一同拉进地狱,永远爬不出罪恶的深渊。
看着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宫湦原本平静的神情突然又暴戾起来,他的双眼似乎也被鲜血染红,他看向柳建业说道:“我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思思不是我的亲妹妹了,但我还是养了她十几年,把她从瘦弱的小丫头,养大成现在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建业艰难的摇头,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和说话,血液的流失让他身体更加无力。
宫湦回忆着说道:“我记得姜意病重的最后几天,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小湦你要照顾好你的妹妹,要一辈子都保护她。”
“我确实这么做了,在父亲喝醉酒发酒疯时,我会挡在思思的身前,替她扛下所有鞭笞谩骂,因为我是哥哥啊,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亲妹妹竟然不是亲妹妹,而是母亲跟别人的野种,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和崩溃吗,你能明白吗?!”
“就像我辛辛苦苦种了很多年的花,终于要开花结果时才发现,这朵花竟然不属于我!”
宫湦每当想到这里,他就无比痛恨眼前的男人和那个早已死去的女人,他们几乎要杀死他全部的希望。
“好在,当时徐霞阿姨还活着,你没敢来夺走我的思思,如果你当时真的敢那么做,那你会马上死,一定会死!”
听到这话,柳建业心中涌起无比的寒意,他当年真的有过这种想法,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宫湦的话语似乎是在对柳建业说,又似乎是在对14岁的自己。
“可有什么用呢,花,最终还是属于别人了,还是被抢走了…”
柳建业艰难的睁开眼睛,他从双眼的缝隙中看到宫湦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泪却悄然滑落,似乎是所有希望都被扼杀的失败者,人生再无光明。
意识的最后,柳建业看到宫湦突然又笑了,笑的歇斯底里,笑容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癫狂。
“不过没有关系,火焰会焚烧一切罪恶和背叛,我绝不会让她被抢走!”
“我会带着她,一起在火焰中死去,一起经历烈火的洗礼,涅盘重生,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这辈子不完全,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要完全拥有她!”
“我们将会是这世界上,唯一永恒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