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阳眼神晦暗不明。
想起那个女孩,诺阳的心中也满是苦涩。
他真的如席安所说,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那他就不会违背家族的意愿,不远千里来到临凤,来守护这一方的人和物。
为的不就是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等等,等等,是她的口头禅。
那个女孩在办正事的时候,雷厉风行如一名男子,从不拖泥带水。
可是私下与他们相处时,她却总是慢悠悠的。
催她,她就会说,等等。
吃饭的时候催她,她说等等。
出去玩的时候让她快点,她也说等等。
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等到电影放完,人已经走光了。
催她走,她却仍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微闭起双眼,似乎是在脑海中回忆电影中的细节,说,等等。
再也等不到了。
席安突然抬起头,轻声说了句。
好。
古遥还有些不明就里。
她却看到诺阳笑了,力气好像重新回到了身上,就连眼神都比以往更加明亮。
两个男人同时站起身,握着拳轻轻在空中碰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席安正准备跟着诺阳他们一起出门。
诺阳拦住了他,略带些嫌弃道:“你能不能把你的头发弄一下?胡子剃了,再换个干净点的衣服,我记得你以前很在乎形象啊。”
席安无所谓的耸耸肩。
“有必要吗,我又不是去相亲。”
诺阳无奈的说道:“那你也得打理一下啊,省的别人以为我带回去个流浪汉呢。”
“好吧好吧,稍等。”
过了片刻,当席安从二楼再走下来时,古遥几乎愣在原地。
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刚刚的席安邋遢,埋汰,如市井糙汉。
收拾过后,瞬间变成了带着邪异气息的英俊男子。
剑眉星目,面若冠玉,搭配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如从电视中走出的翩翩贵公子。
诺阳点点头,有些满意。
“这才是我认识的你,好了,我们走吧,时间紧迫。”
古遥问了一句,“不把等等带上吗?它一个人在家可以?”
席安摇摇头说道:“不用,它很乖的,以往我出去跑业务,它都是一个人在家。”
“业务?什么业务?”
诺阳哈哈大笑道:“找猫,找狗,抓小三呗。”
诺阳刚把车子开到警局门口,就看到一堆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把警局大门围的水泄不通,叽叽喳喳烦不胜烦。
有眼尖的女记者先看到了诺阳一行人,眼睛一亮,连忙小跑过来,把话筒递到诺阳嘴边。
“诺队长,请问这起连环杀人案有新的进展了吗?警方目前掌握了多少线索?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临凤市竟然发生了这么恶劣性质的连环杀人案,请问警方对此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连珠炮一般的询问接连而至,其他的记者看到后也连忙围了过来。
诺阳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推开众记者。
“让让,让让,无可奉告,有什么问题请在我们警方接下来召开的记者发布会上再问。”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诺阳满头大汗,他觉得比处理一起命案还要累。
诺阳看着闲情逸致跟在身后的席安,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古遥倒是一脸的雀跃,这还是她从警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有些新奇。
刚到办公室楼下,三人转头就碰到了一名男子。
男子微笑着和诺阳打了个招呼。
“诺队。”
诺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实在是没心情。
男子又冲着其余两人微笑点头,转身离去。
席安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问道:“你认识?”
诺阳点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一名律师,好像是姓昭,专门打黑官司的,今天过来录口供,第五名死者临死前一天跟一帮人吃过饭,其中就有他,不过看样子我手下应该没问出什么。”
席安点点头,不置可否。
来到刑警队办公区,一群人望着席安这陌生面孔,脸上都写满了疑问。
只是诺阳暂时还没空跟他们解释。
交代了古遥一声,让她去把这起连环杀人案所有的卷宗都拿过来。
古遥抱着厚厚一沓卷宗敲了敲门,等把卷宗放下,诺阳‘卸磨杀驴’,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古遥撇撇嘴,也不敢反驳,只能无奈的走了出去。
她关上门后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小气鬼。
诺阳伸手指着桌子上的卷宗,示意席安翻阅,眼神凝重。
“这个凶手很狡猾也很谨慎,连续五起命案,愣是没留下一丁点指向性的线索。”
诺阳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些天他几乎都没睡多久,心神俱疲。
只不过他不能在下属面前表露出来,容易影响士气。
眼下看着席安正冷静的翻阅着卷宗,诺阳心中终是放松了些许。
坐在椅子上,竟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诺阳猛然惊醒,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扭头就看到席安正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诺阳连忙走过去观看。
席安在白纸上画了五条线,每条线又对应一名死者,其下又分出了多条线。
五条长线一直延伸到白纸中央,连接着一个圆圈。
密密麻麻,眼花缭乱。
诺阳询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席安并未做声,眉头紧锁。
“不能完全确定,只不过你们对第一名死者的生性爱好了解的太少了,确定就这么多了?”
诺阳皱了皱眉说道:“楚长冀?他的资料应该挺完善的吧,沉默寡言老实巴交,一个普通人而已。”
席安冷哼一声。
“而已?”
诺阳心中一沉,努力回想关于楚长冀的事件。
虽说他是第一名死者,可留下的线索太少。
楚长冀自身又是个不讨喜的性子,没什么朋友,跟邻里关系也不甚融洽,几乎问不出来什么。
重要性还不如其他死者来的线索多。
席安摇头说道:“我也不敢确定是否如我心中猜想那般,但照你们卷宗上而言,这五人除了欧芸和郭明言两人可能打过交道外,其他人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生活轨迹完全沾不上边的几人,为何会被同一名凶手所杀?如果是随机杀人,也不能完全占理。”
诺阳来了兴趣,“何解?”
席安冷静的分析道:“随机杀人,基本上是那种对社会充满了报复心或者一些心里扭曲的变态,在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将人杀害,这种心理可能出于对社会的报复心理,也可能是…好玩?”
将人命视做游戏,与警察斗智斗勇的疯子,诺阳也听说过。
那种心里扭曲、阴暗的变态长什么样,他甚至亲眼见过。
所以他不觉得席安说那些人是觉得好玩才杀人,是随口胡言。
人间百态,大半丑陋。
而他们警察的职责,就是把那些肮脏、罪恶给亲手掩埋,尽量不让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人性是一种很复杂、很扭曲的东西,因人而异,因地而易。
一直活在黑暗中的人你奢望他心存光明?
不,他们只会觉得黑暗还不够浓重,想亲手涂抹更多黑暗的色彩。
甚至于他们会享受这个过程,为此而不惜生命。
席安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随手丢给诺阳一根。
“目前我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只不过…有些匪夷所思,像是,只有电视电影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诺阳接过烟,低头看了看。
“你以前是最不喜欢别人抽烟的,甚至闻到烟味就恶心。”
席安嘴中叼着烟,眼神冷漠。
“人总是会变的。”
两个男人吞云吐雾,办公室里顿时烟雾弥漫起来。
席安狠狠抽了一口烟,说道:“如果,真是如我心中所想一般,那这个凶手,就,有点恐怖了,我也没有把握。”
诺阳眼神明亮起来。
“怎么说?你就别卖关子了。”
席安摇摇头,站起身问道:“你去过楚长冀工作过的福利院吗?”
诺阳点点头,席安径直朝外面走去。
“带我去看看。”
诺阳并没有多问,他比谁都要了解,并且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曾经,他们在警校时,一名心理犯罪学的大拿,全国知名的老刑警,对席安赞不绝口,甚至说他是擅长玩弄人心的怪物。
还好是当了警察,还好,心存正义。
车子一路开到天堂福利院的门口。
大门处简陋的保安亭内,依旧坐着那位老大爷。
诺阳下车后,径直朝里面走。
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后的席安并没有跟上,依旧站在原地,扭头看着某个方向。
诺阳退了回来,来到他身旁疑惑的询问道:“看什么呢?”
席安收回视线,若有所思,接着摇摇头。
“没什么,走吧。”
门卫老大爷看到上次那名警官又来了,有些惊讶,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上前阻拦。
肖玉琴打开门,看到诺阳后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一闪而逝。
席安发现了肖玉琴的异样,眼神微眯。
等两人坐下后,肖玉琴端来两杯水,微笑着问道:“诺队长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诺阳有些不知该如何问起,扭头朝席安看过去。
席安悠闲的喝了口水,冲着肖玉琴微笑。
“肖院长,福利院的情况似乎不是太好?”
肖玉琴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席安继续开口说道:“来的路上我查了一下有关天堂福利院的事情,据说福利院这几年来,入不敷出,社会上的爱心人士捐款也寥寥无几,加上设施老旧,教育力量薄弱,民政局多次跟你们协商,要求关停福利院,有这回事吗?”
诺阳看了眼席安,原来刚刚一路上席安不停的鼓捣手机,是为了调查福利院的状况。
肖玉琴脸色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中有痛苦,有无奈,更多的还是坚定。
“福利院是我和我先生一辈子的心血,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就还能继续再开二十年,我绝对不会放弃孩子们,也不会放弃福利院,如果两位是因为这件事来的,那就请回吧。”
席安微笑道:“就算院长关闭了福利院,那些孩子也能到新城的福利院去吧?那里无论是环境,条件都比这里优渥的多。”
肖玉琴眼中流露着愤怒,若不是顾及两人是警察,恐怕早就开口赶人了。
席安见状,轻笑着摆摆手。
“院长不要生气,我们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们是刑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归我们管。”
诺阳瞥了他一眼,嘴角有些笑意。
我们?
肖玉琴脸上的怒容这才微微消去了些,阴转多云。
只是不等她反应过来,席安下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
“不过,肖院长,帮着楚长冀隐瞒罪行,并且在他死后都不把这件事告诉警方,知情不报,这是包庇罪啊。”
说话时,席安的双眼死死盯着肖玉琴的眼睛,语气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