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办公室内，专管刑侦事宜的副局长孙启先，正端坐在一旁。
他今年已经50多岁，临退休也没几年了，平日里局内的事务大多已经都不插手，就等着安心退休。
谁知道临退休前，竟发生了这样性质恶劣的案件，只能无奈重新回到幕前，披甲上阵。
诺阳首先开口认错道：“张局，这件事错在于我，是我没能提前预料到，这起案件竟然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待会儿我会把检讨放在您桌子上。”
张克让摆摆手，示意诺阳不必如此，紧接着开口道：“这件事错不在你，任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尽快破案，把这起案子彻底终结。”
诺阳犹豫了片刻，还是依实回复道：“我不敢保证，这起案子从前三名死者到现在，别说实质的指向性证据，就连凶手的杀人动机我现在都不明白，所以…”
张克让罕见的没有发火，换做旁人，他早就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了。
可面对着诺阳，他不敢，也不想。
他扭头看向一旁老神在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孙启先，问道：“启先，你可是这方面的老人了，你怎么看？”
孙启先这才收起神游物外的姿态，定了定神，沉吟道：“我一直对诺阳队长的办案能力很是信任，如果连诺阳队长都束手无策，那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如，我们向省里请求帮助？”
张克让点了点头。
“看来只好如此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省里，让他们派两名刑侦专家过来。”
坐在一旁一直低着头的诺阳，此时却猛的站起身，怒目圆睁，语气中带着愤怒和悲伤。
“那些所谓的专家有个什么用？！”
省刑侦专家，都是中国警界最顶尖，最优秀的警察。
他们个个拥有丰富的办案经验，擅长各种各样的破案手法，皆身怀绝技。
每个省都有自己的特别刑侦专家小组。
辖区内哪个市发生特大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当地警方无法解决时，就会向省里请求刑侦专家协助。
张克让和孙启先被诺阳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声惊到。
两人都愣住了，用莫名的眼神打量着诺阳。
诺阳也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对，平复了一下心情。
“不好意思两位领导，刚刚是我太过激动了，我的意思是目前我们并没有到束手无策的地步，而且请求刑侦专家帮忙，不是说明我们临凤市的警员无能吗？”
张克让打了个哈哈，并没有多计较诺阳的以下犯上，微笑着说道：“我知道诺队长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过这件案子我也粗略的看了看，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查意识。
加上我们又不能确定犯罪动机，所以很棘手嘛，向省里请求刑侦专家的帮助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哪个市没有请求过省里的帮助？你说是吧启先。”
见孙启先迟迟没有回应，张克让加大了音量，孙启先这才如梦方醒。
他从愣神的状态清醒过来，忙不迭的点头。
“嗯嗯，对，不丢人不丢人。”
孙启先发呆的原因，无外乎是局长张克让的态度，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这个局长可是以刚硬和脾气火爆着称，怎么对上这个诺阳，就没了半分火气？
诺阳的步步高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起初众人猜测诺阳是张局长家中的晚辈，或者老同学老战友的儿子。
后来众人才逐渐发觉不对劲。
张克让对诺阳的态度也太过包容了一点，完全超出了对亲属晚辈的范畴。
所以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省里某位大领导的亲子。
这一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不过孙启先现在看来，诺阳的身份，肯定不止是省里哪位领导的子嗣，那么简单。
说不得这个关系，通天都是有可能的。
不然张克让也不会如此‘温文尔雅’。
诺阳却再次情绪激动起来，眼中微红，双拳紧握，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那些专家，我一样有办法破案！”
血红的天地，漆黑如墨的花。
那是人血造就的美丽，用生命构建而出的天地。
一个女孩就这样，被人为摆布成一个世界。
左眼是太阳，右眼化月亮，血液变成江河，毛发成了森林，五脏即为五岳。
黑蔷薇在天地中生长。
就因为那些狗屁刑侦专家的一个疏忽大意，让本该如花儿一样绽放的生命，如镜花水月，烟消云散。
张克让和孙启先见诺阳情绪不对，似乎又有些失控的迹象，都颇为担忧，连忙住嘴。
所幸诺阳的暴躁，愤怒只是暂时的。
过了片刻后恢复如初，又重新变成了那个聪明睿智却随和谦虚的诺队长。
诺阳对局长张克让敬了个礼，语气坚定道：“请局长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如果破不了案，我立马辞职！”
张克让连忙摆手。
“什么辞职不辞职的，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半个月就半个月，我会帮你跟上面领导争取的。
另外全局人马你都可以调动，一切以你为中心，争取早日破案！”
诺阳感激的笑了笑，又敬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孙启先有些欲言又止。
张克让看出来他的疑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说道：“我知道你的疑问，不过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所以，老孙啊，不要关心那些有的没的，专心等着退休。”
孙启先无奈的点了点头，笑了笑。
其实他也没那么好奇。
诺阳回到办公区，古遥和卓祁等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诺阳见状摆了摆手。
“各忙各的去，古遥你下午跟我走一趟。”
众人看出诺阳情绪有些不对，都知趣的不再开口，各自回到位置上忙碌。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古遥也看出来点苗头，没有在这时间插科打诨，生怕被训。
这两天，她跟着卓祁和小林他们东奔西走。
去这个被害者的朋友那里打听一下，去那个被害者家里走访调查，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可气的是，始终没有得到什么重要的情报。
这不由得令她刚开始的热情高涨，变得有些消沉下去。
忙不可怕的，累也不可怕，甚至一天就吃一份盒饭也不可怕。
可如果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幻想中的成果却大相径庭，心生气馁是难免的。
诺阳开着车，扭头打量了一眼怏怏不乐的古遥。
他开口问道：“怎么，认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到最后没得到应有的回报，觉得很失望是吗？”
古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扫了两眼异于平常的诺阳，张张嘴却没说什么。
只是点了点小脑袋，脸上的沮丧溢于言表。
诺阳莫名其妙的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报的。
比如我们上学时期的学习，明明自己已经很刻苦，很努力了，却还是比不过那些个学霸，没办法，天赋这东西，还是挺重要的。
再说我们警察，特别是我们刑警，时时刻刻面对那些罪大恶极的凶徒，出生入死都不为过，我们的工资高吗？我们干一辈子，开的起豪车，住的上别墅吗。”
发现有些跑题，诺阳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嗯，反正我的意思是，尽管努力后没得到你想要的，或者得到的跟你幻想中的不太一样，不要丧气，不要灰心，不要觉得你吃亏了。
其实当下的经历也是很重要的，高楼不是一天盖起来的，神仙也不是一日就可证道的…
总而言之，安慰人，给人喝心灵鸡汤这种事，我不太擅长。”
古遥看着诺阳苦恼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我明白队长你的意思了，其实我也不是太失望，因为我们还有你这位刑侦专家啊！神探！”
诺阳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只不过脸沉了下去，车上的气氛再次沉闷起来。
古遥想开口询问，可看着诺阳有些拧紧的眉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车子径直开向老城区方向。
诺阳开着车七拐八绕后，来到一处荒凉破败的街道。
这里大多数店铺都是关着门的，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营了。
为数不多的几家店铺，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卖部，小饭馆，卖衣服的，修车的，应有尽有。
只不过这里人烟稀少，门可罗雀。
诺阳沿着狭窄的街道，径直往最里面开去。
看这熟门熟路的样子，古遥觉得他应该没少来这。
车子一直开到街道最里面才停下，停在一家门店前后，诺阳示意古遥下车。
古遥下车后，抬眼看了看。
门店并没有招牌，而且大门紧闭，还没营业。
“队长，咱们来这干嘛？”
诺阳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店门前，伸手啪啪啪的拍着门。
拍了一会见没有回应，索性加大力道，变成了咚咚咚。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沙哑的叫骂声。
“哪个缺心眼的，不知道我今天休息不接客吗？赶紧滚。”
说话声音醉醺醺的，明显声音主人已经喝多了。
对叫骂声，诺阳充耳不闻，孜孜不倦的继续用力拍打，手都有些发红了。
一阵脚步声临近，夹杂着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妈的，说了不接客不接客，还拍，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我弄死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