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愈发不敢,眼泪先一步滚了出来。还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便只是徒劳地抓紧那一道门。
她与那人相比能有什么力气,即便那人身上负伤,亦霍地一下将内室的门大大地推了开去。
这一拉扯,将她整个人都带倒在地上,赶忙爬起身来跪坐在一旁。
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又并不知道到底何处错了,但这样的担惊忍怕仿佛从前已经有过了无数次。
双手在袍袖中死死地绞着,下意识地就开始掐起那最常掐起的指腹来。
那指腹好似一直都没有好过,将将才愈合起一层皮肉,很快又能被掐得血痕累累。
便是现在,她骇得脸色发白,包扎的帛带早就被掐去了,那指腹又一次在指尖下血肉模糊。
惊惧使她觉不出疼来,她一下下地掐着,好似这样做就能缓解心里的不安似的。
大抵是罢,大抵是的。
她无端端地害怕那人的责罚,仿佛那人的责罚从前也有过了无数次。
可仔细回忆方才的事,却不知到底何处不妥。
她仰头望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她与那人生疏,下意识地便开始喊他公子了。
那人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气,小七心中一晃,不知这寒气究竟是因了天冷的缘故,还是那人原本就是这般的冷呢?
那人怔然在她面前跪坐下来,抬起手来的时候,她只当那人要打,本能地就抬起袍袖来遮住自己的脸。
“你便那么怕我吗?”
听见那人开口,小七缓缓放下袍袖,见那人顿在当场,神色怃然。
她硬着头皮笑,“我不怕。”
一股温热粘稠的血流却自指腹间汩汩淌下。
这是一个不动声色就能杀人如麻的人呐,她怎么会不怕呀?
她心里怕的要死。
她也想要似那只小狸奴一般,预见了危险,便把自己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藏得这天下四海谁人也找不见。
那人垂眸低叹,看起来十分难过,“我吓坏你了。”
小七极力使自己看起来乖顺,“我若做错了什么,公子要告诉我,我什么都会改。”
她不愿惹他生恼动怒,他若生恼动了怒,必也要迁怒于大表哥,她亦不愿再使大表哥的处境更艰难了。
那人怔然叹了一声,“你只信他的话,他说我是暴君,你便信了我是暴君,你从来都只信他,一次也没有信过我。”
“他要你等,你就信他一定会来。我要你等......”
他顿了一顿,良久才说,“没有信过我,也一次都没有等过我。”
她连眼前的人都不认得,怎会记得从前有过什么事呢?
正如大表哥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想,忘记了是好事,忘记了便是你心里并不愿想起。
不管怎么说,这总是有些道理的。
那人兀自低叹,“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从前呢?我盼你想起,却也不盼着你想起。”
“你从前说,要陪我进修罗场,大约也不记得了。”
她连眼前的人都不认得,怎会记得曾说过什么样的话呢?
就连他都不盼她想起,必是从前发生过什么十分不好的事吧。
他仍在面前自顾自地说话,自顾自地叹息,可他也使她敛气屏声,使她指尖生痛。
她心里担忧尚在雪中押解的大表哥,那人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那人说了好一会儿,她便走神了好一会儿,想到大表哥如今必是走出兰台,被押着捆着往燕宫走去,这么冷的天,连一件大氅都没有呐!必是寒风刺骨,冻得他堕指裂肤罢?
小七低低求道,“公子放过大表哥吧。”
那人怅怅然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眸子雾气翻涌,半晌才喃喃问道,“为什么?”
她埋着头,不敢看他的神情,声音却愈发地低了下去,“大表哥会冻死的。”
那人笑了一声,辨不明真实的情绪,“他不似我,身子强健,怎会冻死。”
小七跪起身来,也不知怎的,眼里便蓄满了泪,口中仍旧重复道,“他会冻死的。”
那人敛了笑,一双犀利的凤眸凝了她许久,“小七,你用什么与我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