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黑水晶般澄澈的夜色,似点缀着群星的高层建筑和流火般璀璨的大道映出的光芒,使这间昏暗的浴室即便不开灯,也充斥着朦胧的暖光。
银色的螺盖被人轻轻拧开,一瓶香水倾入浴池幽蓝色的水中,前调的风信子以及中调的铃兰以及檀木、雪松、麝香混合的冷冽沉郁又略带清苦的独特气味氤氲开来,贝尔摩德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白金色的长发。
修长而白皙的腿轻盈地踏入水中,水影婆娑,泛起阵阵涟漪,奶白色的水汽从她的肩头升起。
她将头埋入水中,金发像是海藻一般在水中漂浮。
几分钟后她从水中浮起,仰躺在雪花大理石的池边,大口大口的呼吸,被热水浸得有些潮红的脸上洋溢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她依然活着,或者说她又活过来了。
赤井秀一和神代清嗣都没有杀死她,烈火也没有吞噬她,伊斯特河冰冷的河水中让她感到凄寒彻骨,但她还是没死。
“魔女怎么会死呢。”
用手撩起一抔温暖的水从肩头浇下去,流水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滚落。
她轻声对自己说,像是在自嘲。
突然,女人蔚蓝色的眼睛警觉地眯了眯,像是一只听见雪地簌簌声的白狐。
她将手探进水中,像是抚摸自己的身体,抬手时手中却多了一把装在防水袋中的FN1906手枪。
这款由传奇枪械大师约翰.勃朗宁亲手设计的袖珍手枪,枪长只有堪称迷你的115毫米,质量仅仅只有0.41千克,是很多间谍和特工的珍爱武器。
此时,公寓的门禁系统响起了嘀嗒的电子音,随着门口的技术人员收起电子开锁器,公寓的门板被人轻轻推开,穿着黑色战术靴的脚毫不怜惜的踏上会客厅那雪白的长毛地毯,手持消音武器的七名杀手鱼贯而入。
会客厅、餐厅、书房、卧室,他们协同有序、行动迅速。
但这样好像没有多少人类生活的痕迹。
一扇扇门被推开时仅仅发出细微的轻响,殷红色的镭射光束谨慎的扫射着每一个黑暗中的角落。
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只剩下浴室。
两名杀手蹑手蹑脚的走近浴室,轻薄的实木板门后传来隐约的流水声,打开的缝隙中有水波的流光在天花板上摇曳。
一只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探进门缝里,板门的滑轨发出沙沙的声响,半池摇曳的苍蓝色的清水出现在他们面前,白色的浴袍在其中漂浮。
在这里!她在沐浴?
这是个好机会,沐浴在热水中的人总是轻松又疲惫。
两把手枪在门边果断开火,细微的火焰在消音器的啾啾声中向着池水喷出,那池静谧的水像是游鱼受惊般炸开,水花四溅。
杀手将头探进门内,他看到一张漂浮在水中的破烂浴袍,被子弹打得像是一张破旧的裹尸布。
“咻”的声响在他的耳边响彻。
那是极细的金属丝在空中猛地拉开又猛地合拢的声响。
他来不及去看旁边的光景了,只隐约看到一个金发女人阴狠的笑颜,随后就被一根绞颈丝套中了脖子。
女人的手腕白细却力量十足。
套中的瞬间她的手腕翻转,丝线极坚极韧,纤细而锋利。
像是一柄轻薄的手术刀般割裂了杀手的喉管。
尸体短暂的堵住了浴室的门,等到第二个杀手反应过来,抬腿踏进浴室时,贝尔摩德已经将那具尸体放下。
从口中取下衔着的手枪,一枪爆头。
她轻吹了口气,吐出了粘在嘴角的一缕发丝。
她捡起杀手弃置在地面上的手枪,随手按动卡笋,弹匣应声滑落,又从尸体腰间拔出一个新的弹匣插上。
楼下的杀手已经反应了过来,但枪声让他们不敢冒然冲上来,于是在楼梯下警戒着,缓缓上楼。
贝尔摩德施施然的走到浴室外间,随手从架子上扯过一身干净的浴袍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月色映在她玲珑的脊骨和流畅的腰线上,骨肉匀停。
右手持着那把格洛克18手枪,左手握着FN1906手枪。
真是世道变了,她冷笑着想到。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算什么顶级的狠角色。
但要是以为什么人都能来惦记她的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一个黑影闪过浴室的门口,侧身抬枪欲射的同时身体失去了重心,连续的枪声响起。
杀手位于空中的身体被三发正中胸口的枪弹炸开细密的血雾,打的翻飞下楼梯,将会客厅的一座黑曜石飞马的雕塑砸坠在地,摔得粉碎。
贝尔摩德歪了歪头,湿透的秀发滴下一颗颗水珠,她突然下蹲侧身从门框后探出头来,手中的格洛克18连开七八枪。
曳光的枪弹密集的穿过位于楼梯上的几名枪手,领先的两个人顿时被打中身体,倒在了楼梯上。
未中枪的两人赶紧伏低身体,趴在楼梯上躲避子弹,随后开枪反击。
火光四溅,木屑和石碎炸裂开来。
在一轮密集的射击结束后,贝尔摩德像是一只雌豹似的从门框中轻盈地跃起,光洁的腿窝卡在楼梯扶手上,沿着扶手滑落下来。
右手丢弃了手中的格洛克,砸向其中一个人的头,扶着前方的扶手保持平衡。
左手的FN1906连开两枪,一枪命中杀手的胸口,第二枪命中了他的头。
而另一个人正在往手枪里装填弹匣,突然被手枪砸中脸,随后他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他头顶翩然落下,他来不及去瞟清楚,就被一条修长的腿死死锁住脖颈,贝尔摩德低头扭身,接着腰部的力量将他带到在地。
杀手重重的摔在地上,抬头起来时,正看见女人趴在他面前,未施铅华的脸上洒落着栏杆的阴影,额头粘连着湿润的金发,一双蔚蓝色的眸子中流露着狡黠的神情。
“是琴酒派你来的吧。”
她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不是询问,而是确定。
回到这间公寓后,她联系到了琴酒,因为莎朗.温亚德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因此她需要变更新的身份。
并且需要组织的暂时保护,以便她有时间准备好新的人设。
在她看来FBI和那名杀手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因为这里并不是莎朗.温亚德日常的居所,而是另一处位于别人名下的公寓,其他人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只有跟她通过话的琴酒,有可能通过行动电话定位到她的位置。
杀手瞪着眼,不说话。
女人的眼睛像是有着某种魅惑的魔力一般,有一瞬间他感到神情恍惚,差点想要将指使他的人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道。
好在他受过严格的训练。
“撒谎的孩子,眼睛总是喜欢往右上方瞟。”
她也不是在讯问,只是突然觉得很孤独,想跟人说几句话。
杀手听见女人笑着说道,黝黑色的袖珍手枪喷出了红色的硝焰。
......
“砰”
枪声刺破深夜的寂静。
这是一辆路边的出租车,车身隐没在纽约郊区的黑暗中,暗黄色的车身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女人伸出手,轻轻推了一把。
驾驶座上的出租司机软软的歪倒在车座上,手中还攥着钱包和几张刚刚得到的美元。
“呼~”
女人呼了一口气,淡淡的硝烟从气息的作用下捋成一股喷涌的细线,在车内氤氲开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月光从前挡风玻璃上渗透进来,在她的胸前洒下一片银色,蓬松而蜷曲的金发散落着,而那张美艳的容颜则继续沉睡在黑暗中。
贝尔摩德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走投无路的一天。
她的任务失败了,原本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赤井和神代清嗣接连跳进了她的陷阱中。
两只老虎之间的杀戮游戏,而一只角落里的羊羔在最后的时刻掀开了雪白的绒毛,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这一步步精心策划并顺利进行的诡计,却被伏特加那个废物一手给毁了。
她险些折在那座仓库中,如果当时不是她及早清醒过来,及时的换上了死尸的衣服并藏身在一个角落里。
现在恐怕要么被烈火吞噬,要么就被带回到FBI分部的问询室里,乐呵呵的喝上热茶了。
而琴酒那个家伙竟然将一切归罪与她。
在她及时的从火场中逃生出来,跃进伊斯特河之后,她冒险回到了自己作为莎朗.温亚德这个身份的家中,清洁并处理了伤口。
因为担心追捕或是追杀随时都可能到来,于是在简单洗了个澡之后,并喷了大量的香水掩盖了身上挥之不去的恶心尸臭之后。
她发了邮件给琴酒,向他寻求组织的暂时庇护。
随后前往了一处隐秘的庇护所休憩。
却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几名杀手的追杀。
她被组织放弃了,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琴酒,擅作主张的放弃了她。
琴酒和她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对付,而这次的行动失败又需要人负责。
按组织内部的地位和任务失败的原因来说,更应该负责的人是伏特加,如果不是他手下的枪手搅局,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但谁叫伏特加是琴酒的心腹呢。
琴酒这个阴狠狡猾而手段酷烈的家伙是组织最好的刀子,但这样的人却也给自己塑造了无数的敌人,就连组织内部也有不少地位颇高的骨干成员看他不顺眼,他在乎的并不是交出伏特加让他背锅,而是伏特加作为他的直属手下。
一旦他背了黑锅,那自然也会有人借着这个事端,来发起对琴酒的攻讦。
但如果贝尔摩德死了,那她就可以负起所有责任,到时候连那位先生也不会说什么。
贝尔摩德眯了眯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政治真是人类最血腥,最肮脏的游戏。
连他们这些生活在人类社会阴影中的乌鸦也不例外。
她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行动电话,仰起头思索着,睫毛缓缓垂落,将那双深邃得近乎妖邪的眸子遮盖住。
嘟嘟嘟嘟嘟嘟...
某段诡异的音节响起,一段特殊的拨号声音。
代表着一个神秘的电话号码,每次按下去的时候她都感觉到像是在敲响一扇阴寒的大门,门的背后是地狱森然的血海和亡者的低吟。
让人牙齿都忍不住打战。
她缓缓地收回了手指,想了想之后删除了之前按下的数字。
这样的行为显然是错误的,就像别人通常都有一个误解,那就是她贝尔摩德是受那位大人宠爱的女人。
这真是一个可笑,甚至单纯到有些可爱的误会。
一个藏身在黑暗中,一手铸造起这个象征血腥与罪恶的庞大组织,手握着阴影中煊赫权柄的存在,心中只能可能为一个女人留下一丝柔软的人性呢。
她和琴酒以及组织中其他有着代号的成员一样,都只是一个信手使用的工具罢了,只不过其中一个工具恰好顺手又会揣摩心意罢了。
神明从未眷顾过她,又怎敢奢求恶魔的青睐呢。
她知道,她是该向那位大人汇报,但不是现在。
追杀她的同时,琴酒亲自接管了纽约的所有行动指挥权,对FBI探员和赤井秀一的猎杀只是这次行动中的冰山一角,目的不过是为了清除掉熟悉他们的猎手,好在接触威胁后扑向那个真正的目标,心安理得地咬下一块肥美的血肉。
白皙的手缓缓将一柄灰黑色的FN1906手枪收回衣服下方,她看着出租车中控台上摆放着的精巧摆件。
一杆小巧精致的旗帜,描摹着红蓝白三色的星条图案,
旗帜下是一座微缩袖珍的房屋模型,它的外形可真是朴素无华,那座位于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的建筑。
与那猎物的价值相比,她和琴酒的纷争简直像是两只苍蝇的争吵。
只要她继续贡献出她的价值,使得组织的谋划成功实现,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小插曲罢了。
她不但没有过错,甚至可以凭借功绩铲除掉那个讨人厌的冷血家伙。
手中的行动电话亮起了屏幕,她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边沉默着,却仿佛有杀气溢出来。
“我提醒你,我可是很记仇的哦。”贝尔摩德笑着说道。
说着她像是玩弄似的用手指点了点听筒。
“还有,记得收拾屋子,你的手下把那里弄得很脏。”
“这算是威胁吗?”电话那头问到。
“私人恩怨。”她说道。
琴酒挂掉了电话,他知道现在短时间内搜索这个女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千面魔女的外号是不会叫错的。
等到任务结束后,再去亲手解决她吧,假借他人之手已经让他失望太多次了。
...
贝尔摩德从脚下拎出一个硕大的黑色旅行袋,拉开拉链后露出黝黑的各式枪械、全套的伪装工具、装在塑料膜中的各式假发、齐摞摞的美元旧钞、不同国家的护照和证件......
孤身一人的她才是最有威胁的,就像一杯倒入海水中的苦艾酒。
凌晨的夜色真是安静啊,她仰起头感叹。
夜风吹拂着她金色的发丝。
她打开了车门。
......
大门猛地洞开,警卫惊愕的眼神持续了零点几秒,随后被一发子弹射穿脑颅。
神代清嗣从门洞中窜了进来,俱乐部的后门直通一条狭长的甬道,墙壁上贴着黑色暗纹的壁纸,点缀着血红色荧光灯丝勾勒出的神话图案。
他横持加装了消音器的FN-57手枪,快速对着不远处的两人分别开了一枪,警卫胸口血花绽开的瞬间,他扭身拍掉警卫手中的枪,将枪管从腋下探了出去,射中了另一侧警卫的腹部。
第二枪射中了他中枪失措的脸,被打烂了面部的警卫靠着墙面软软的倒下,染血的头发像是拖把一下在墙上刷出一条浓稠的血红色痕迹。
他快步走向走廊的尽头,信手在两名翻到在地的发出呻吟的警卫脸上开了两枪,让他们暂时闭嘴了。
此时他站在一条人生的‘十字路’上。
左侧隐隐传来音乐的喧嚣声,右侧则是一间关上的门。
门后看样子像是这间俱乐部后部位置的安保室,当然也许只是之一。
他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靠墙摆放的一排闭路电视,青灰色的荧幕上显示着数个角度的监控录像,其中一个已经被他破坏,安保室里有三名警卫,其中两个凑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玩着简易的扑克游戏,另一人应该是负责盯着监控的,但此刻他暂时离开了闭路电视,正在一旁倒着倒咖啡。
“你是?”
警卫惊愕的看着推门而入的神代清嗣,他手上握着一手的扑克牌,手边的烟灰缸里盛满了烟头,烟雾在他的嘴角冉冉升起,整个安保室都处于一种青烟笼罩的环境中。
他伸手去摸手边的枪,但闯入室内的男人已经将一柄修长的手枪对准了他面前同伴的头。
枪声掩盖了头骨碎裂的声音,无数细碎的血雾混合着黏糊糊的黄白液体泼洒了他一脸。
神代清嗣调转枪口,急促而尖锐的枪声再次打破了安保室中的沉默。
三具尸体在神代清嗣精准的连射中摔倒在地,四五张被打的残破的扑克牌被被子弹洞穿,像是雪片似的坠落。
冒着热气的浑浊褐色液体沿着闭路电视的控制台流动,死不瞑目的尸体倒飞了出去躺倒在上面,纸质的咖啡杯侧面被子弹打的炸开,下坠到地面发出咔的轻声。
地面上白雾弥漫,咖啡和着血液流淌,粘稠的让人没有食欲。
他已经成功潜入了这间夜总会中,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掉这几只小虾米,而是要揪出那位他曾经见过面,自称是勒戈夫庄园管家的那个幕后人物。
仰赖于艾玛.赫瑟的无脑操作,他的名字已经进入了这个人的视线,而他对于这个人的势力、身份一无所知。
他不想等到对方从容安排好对他的追杀之后再细细调查。
眼下只能无脑先干掉这个人,当然最好是能够生擒,撬开嘴问出更多的东西。
这样他今晚也许还能睡个好觉。
他从安保室内找到了一部正在使用的无线电通话器。
通话器里传来了各个频道的通话声,建筑物内部的警卫还未发现他的潜入。
他关上了门,穿过门外的甬道,这扇门连接着一扇有着两面圆形玻璃窗的隔断门,神代清嗣缓缓走近门边,从玻璃窗一侧凝视着外面的光景。
彩色的炫光划过他淡漠的灰黑色瞳孔,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是来自舞池上方几个巨大的,蜂巢般有着无数个多边形切面的灯球折射出的光束,光束像是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在空间中旋转,扫过一个个舞池中疯狂扭动、高喊、摇摆的身影。
喧嚣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那是无数种声音夹杂在一切形成的奇特噪音,功率强大的音响播放出某种悠长高亢、又间杂着节奏强劲的鼓点,好像是某种宗教仪式中神秘的圣咏融合了摇滚乐的古怪咒语,如果让神代清嗣形容的话,大概只能用赛博咏叹调之类的词语。
摇曳的手臂像是一条扭曲的丛林,又像是群蛇随着音乐狂舞,仿佛这里是印度某种古老宗教的诡异仪式。
舞池中的客人形形色色,有穿着定制西装,油头抹得锃光发亮的写字楼精英,有大腹便便在初秋天气下穿着敞开怀的夏威夷花哨短袖衬衫的胸毛肥佬,还有穿着黄色练功服胸口写着功夫二字的黑人瘦高个,穿着玫红色包臀裙包裹着性感胴体的美艳女人......
这些人每一个都拥有与众不同的特质,唯一的特点是每个人都脸上都带着奇怪的面具。
杀人魔杰森、鬼娃娃安娜贝尔、素白的能剧面具、小丑回魂......
面具的内容又不一而足,每一个都带着一种惊悚的表情,诡异而张狂。
大厅中的陈设同样极富‘多样性’,风格实在太过包容,DJ台位于高于地面二十英尺的高台上,两侧耸立着两座体型庞大的斯芬克斯雕像,正面则装饰着着古埃及式样的大面积浮雕作品。
从纹饰古朴而富有岁月痕迹,仿佛真的在墓室中沉睡了数千年的状态来看,这些没准是真品,被人从某个法老的墓室中整体切割出来,然后搬运到这座俱乐部中作为一个无人关心的点缀装饰。
是真的无人在乎,因为神代清嗣清楚的看到舞台中扭动的人们将杯中的香槟随意的泼洒在那价值千金的浮雕之上,金黄色的酒液顺着宫殿、马车、奴仆、以及埃及帆船的凹痕缓缓滑落,泼酒的人满不在乎,身边的同伴则卖力地拍掌为他的举动庆贺。
这扇隔断门像是分割两个世界的天堑,他的面前是一个极富活力的狂热世界,而身后却只有无声的死尸和空洞的眼睛。
而这无声的死亡正是由他泼洒,厄运正是由他带来。
电话在他的怀中微微震动,铃声骤然响起。
神代清嗣蹙眉,伸手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电话,放在耳边。
突然间他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森冷。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但他意外的发现那个声音竟然还飘荡在门外那座巨型大厅中。
苍老而优雅,又带着一丝得意。
喧闹的人声一瞬间消失了,像是海水退潮;如林摇摆的手臂在男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齐刷刷的撤下,舞池中拥挤的众生仿佛一只井然有序的军队,而电话中的声音是那统御万军的僭主。
“喂。”神代清嗣笑着,轻声打了招呼。
他的声音同样被播放到大厅中,在寂静的人群中仿佛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神代先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缓缓读出他的名字,语气仿佛带着好奇,音节和音节间隔着间距,像是一个老头在把玩摸索着他的佛珠。
“我没有想到,你是个杀手。”
“是。”神代清嗣坦然承认。
“哦。”声音很是惊讶。“你好像并不恐惧,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同样是杀手。”
“是。”
神代清嗣笑了。
“哦,为什么?你只是个无名小卒。”
最后的几个单词几乎转化为窃笑的气声。
对方戏谑的语气让神代清嗣都能想象到他皱着眉头,噙着笑意的眼睛。
这时,窸窸窣窣的流水声从大门那侧响起,原本肃静的众人在一瞬间都躁动起来,舞池穹顶上安装着细小的喷头,此刻香槟如细雨般落下,湿润了所有人的额发和面具。
他们像是躁动的野兽一般发出嘶吼和狂笑,神代清嗣惊愕的发现他们每个人都身上都带着武器,从细长的蝴蝶刀、马来剑、廓尔喀军刀乃至修长的武士刀,再到手枪、冲锋枪、霰弹枪、卡宾枪甚至是拖挂着弹链的机枪。
是他想多了,原来这家俱乐部的门口根本不会有可笑的X光安检仪,否则尖锐的嗡鸣一定响彻整个夜晚。
“不,我是个大人物。”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他曾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门应声而开。
香槟细雨扑面而来,隐约有带着一点血腥味。
“羊羔的鲜血,为诸位助兴。”
极高的穹顶上回荡着开朗的声音。
所有人都望着他,望着这个闯入恶徒巢穴中的不速之客,足有上百双眼睛透过形形色色面具的眼孔。
看着这个身材高大、体形修长的亚裔男人走了进来,香槟洒在他的脸上,纯黑的额发湿润的像是海藻,灰黑色的眼睛淡漠的扫过眼前的一切。
众生相,狰狞如泥黎恶鬼。
神代清嗣突兀的伸手,从旁边一个男人的脸上拽过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中世纪的鸟嘴医生,游走于黑暗的角落,此生都与瘟疫与死亡为伴。
我的名字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听过,但说了又怎么样呢?
今晚过后也不会有一个人记得。
BlackDeath。
在很多很多年前,这是一种瘟疫,你最好祈祷不要听到这个名字。
因为,会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