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后巷有些寂静,沉重的后门隔音十分良好,将俱乐部的浮华和喧嚣挡在门后。
三名刚刚换岗的警卫扶着地下通道的栏杆,行走到地面上,目光谨慎的扫视过四周的角落,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今夜他们收到了安全主管的特意叮嘱,提醒他们要多加注意动向。
因此原本额定只有两人的岗哨,全部新增了一个人。
有人在一场原本被认为胜券在握的绑架中杀掉了他们十几个兄弟,尤其是这些人还是他们之中较为精锐的成员,装备着火力强大的自动武器,这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不可能。
那个掺和进这件事中的角色,背后一定站着某个纽约城有势力的人物。
这让绑架艾玛.赫瑟的行动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在查出神代清嗣背后势力之前,他们需要戒备着可能会发生的报复。
风中响起了剧烈的响声,像是衣物下摆的振动。
他们转过身来,一个黑影从后方扑了过来。
......
五秒后。
神代清嗣拍了拍手,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站定。
通道口只剩下一个活人了。
在那一瞬间的扑击中,他在三名警卫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从后方的视线死角踏步发力,落在了他们当中。
他曲臂发力,凌厉的一拳砸在了其中一人的后颈。
势大力沉的一拳险些砸断了他的颈骨,将那名警卫砸的一趔趄,让他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在收拳的瞬间,扭身拽过另一个人的头发。
重重的将他的脖子磕在了通道的铁栏杆上,顺势手腕一扣,咯吱声响起,神代清嗣扭断了他的脖子。
第三个人原本背身向他,在神代清嗣发起攻击的时候,正在从怀里摸索着打火机和烟盒,准备美美的点上一根摸鱼烟。
伸手掏东西的这个动作影响了他的反应能力,在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身时他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在将他同伴的尸体放开。
同伴的脖子呈现九十度,诡异地面向他,松弛的面部肌肉使得他的嘴缓缓张开,露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
他来不及细想了。
第一反应不是想要发出警报,而是想要伸手从怀中掏枪。
“额...”
警卫的口中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但后面的声音被一只铁钳似的手狠狠按灭在口中。
转变为低沉的呜呜声。
神代清嗣狠命的攥住警卫的脸颊,看着这个因为剧痛而暂时丧失思考能力的人,另一只手攥成拳头。
暴戾的一拳正中喉结,那分明的男性特征深深的陷了下去,污浊的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第三具尸体沉闷的落下。
神代清嗣伸手摸了摸三人的脉搏,同样扭断了第一个受伤未死人的脖子。
闭路摄像头在这个年代并不是常见的东西,夜视功能也不算健全。
阶梯尽头的黑暗被微弱的粉色灯光驱散。
他从栏杆的缝隙小心地往里面窥探,通道尽头的门上有一盏闭路摄像头,视角恰好锁定下行的阶梯,而神代清嗣和三具尸体则不在视角之中。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笔状红外线发射器,将手腕沿着角落塞下去,调整角度在摄像头上闪动。
红外线不能被肉眼捕捉,但大功率的红外线可以破坏光学仪器的显影系统。
随后,他从尸体身上摸走了一张门禁卡,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进了幽深的通道中。
“滴”
门禁系统在一声轻响后,红色的指示灯转为绿色。
大门缓缓打开了一线,门口的警卫望向那渗入冷风的缝隙,看见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平静、冰冷,让人没来由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
我要死了吗?
朱蒂.斯泰琳脑海中钻出这样一个念头。
一柄锋利的刀子从她的面颊旁划过,那是一柄雪亮的芬兰猎刀,这种刀拥有朴拙的毛皮刀柄和坚实而锋利的刀刃。
因为这种刀按常理来说不是用来搏击的,所以通常没有刀镡。
在数十年前的那场苏芬战争中,苏联士兵惧怕的不光是西蒙.海耶这样藏身在雪原中的狙击手。
也同样惧怕神出鬼没,从密林中钻出来从哨兵背后一刀毙命的芬兰猎手。
刀的主人来自一个名叫卡累利阿的地方。
他与其说是潜入,不如说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这家医院。
从没有人听到枪声后做出反应这点来看,想必他已经除掉了能够干涉他的人,他吹着忧伤的曲调,慢条斯理的走向目标所在的病房。
他显得实在有些狂妄,但又拥有着狂妄的资本。
他刻意的显露出自己的踪迹。
因为他知道里面有一个训练有素的女探员在时刻看守着目标。
所以他按下门把手,向门外开枪,引诱朱蒂开枪射击,并让她误以为击中了自己。
猎物和猎手,身份的转变总是瞬息万变,但杀手坚信自己才是那个诱使猎物犯错的人。
他等来了机会,潜身于医院走廊的黑暗角落中,扎出了致命的一刀。
刀锋斩过,几缕金色的发丝飘落。
朱蒂.斯泰琳迅速调整扭身躲避的身体,伸手举枪瞄准杀手所在的方位,她看到了杀手的相貌,一个身材矮小敦实,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很普通,只有那双冷漠的眼睛能够吸引到人的注意。
她锁定了目标,果断地扣下扳机。
这就是FBI探员和警察的区别,他们面对的凶犯往往更加凶残狡诈,因此根本没有先警告再射击的传统。
只要展露出敌意,就可以立即击毙。
史密斯威森的弹仓偏转了一下,随即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子弹没有射击出来。
肩头猛地传来剧烈的疼痛,杀手在握住她枪阻止子弹射出的瞬间,将手枪从她手中夺走,右手猛地劈下一刀,撕裂了她肩部的衣物。
起初是异物划破皮肤的冰冷感,紧接着剧痛袭来,鲜血渗透衣料,涌了出来。
她来不及去捂住伤口,只得下意识挥出一拳试图打乱对方的动作,但腹部随即遭到了势大力沉的一记正蹬。
朱蒂被杀手踹的腾空而起,身体越过整个房间,后脑勺磕在内侧门的门板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意识到,她和这名杀手之间,有着明显的实力差距。
如同天堑一般。
昨晚的一系列事件背后,果然藏着巨大的阴谋,秀和詹姆斯.布莱克到底发现了怎样惊人的秘密。
她顾不上疼痛了,詹姆斯.布莱克身中两枪,经过了紧急抢救才侥幸从死神手里保全性命,而眼前这个人显然是来致詹姆斯于死地的。
再回想到FBI内部反常的逮捕程序,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能信任谁。
杀手缓缓走近她,朱蒂挣扎着站了起来,嘴角一丝腥甜涌了上来,血从她的嘴唇中渗出来。
她蔚蓝色的眼睛泛起凛然之色。
身后就是伤者,她无路可退。
但杀手脸上满是戏谑的神情,像是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雌兽。
门外传来了响动和痛苦的呻吟,一只手伸出来,握着门口的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安德鲁.卡梅隆身穿病号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朱蒂明白了,之前那凶狠地一刀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略微的转变方向。
卡梅隆在觉察到走廊中的异动后,警觉地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拖着受伤的躯体出门查看。
他从门缝中看到护士的尸体横陈在走廊边。
而一个男人正站在一间病房门口缓缓按下把手,随后急促的枪声让他意识到这里发生了意外状况。
在那柄刀扎向朱蒂的瞬间,卡梅隆拖着伤体堪堪扑在了他的背上。
迫使刀改变了方向。
只是在他进入这间病房之前,并不知道杀手的目标正是他的同事。
发生了什么?他来不及细想。
“你们都得死,不用急。”
杀手平静的说道,他的英语听起来并不好,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
随后,搏杀开始了。
安德鲁.卡梅隆摆出拳击的架势,身躯移动的时候他仿佛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肋骨在他血肉中的轮廓,疼痛清晰的勾勒了它们。
他顾不上疼痛的折磨了,但伤病和长时间的昏迷严重影响了他的体能,他挥拳砸向杀手的后脑,拳头将要触及的瞬间对方反身躲过,紧接着凌厉的一记摆拳将他砸在了墙壁上。
卡梅隆甩了甩头,想要反击,但杀手右手挥刀迫开朱蒂,转身继而连三的几记重拳砸在他的面门上,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一打二,居然游刃有余。
杀手猛地中断了砸击卡梅隆的动作,因为在他身后朱蒂腾身向他踢来,他躲过后用手中的刀上撩向女探员的面部,使她失去了平衡。
随即扭身回来,手臂发力扭住了挣扎着试图直身起来的卡梅隆的脖子,手中掂了掂那柄芬兰刀,猛地扎进了卡梅隆的肩部。
刀锋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了门上。
这个人太凶悍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轻松化解了两位FBI探员的围攻。
他好像怀着某种玩弄猎物的心情,否则在第一时间这两个人很可能就会被那柄刀子杀死。
他冷笑着,再次格挡开朱蒂.斯泰琳的攻势。
手臂用力,拽住了她的腿,将她的身体再次顺势抛飞了出去,这次的力量更大。
浓浓的挫败感涌上了朱蒂.斯泰琳的内心。
面对这个人,他们即便竭尽全力也仍然无能为力。
她感到背部遭受了重击,身后的木板撞在她背上,随后四分五裂。
身上全是木头的碎块和断茬,有不少锋利的木刺隔着衣服扎进了她的背,好疼。
“再见。”
杀手走进前,拔出了卡梅隆肩头的刀,这个猎物好像之前就带着伤,挥拳时绵软无力。
相反,还是那个女人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乐趣。
他决定先虐杀女探员。
“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杀手听见对门病房的角落里传来一个中年人的轻声。
他疑惑地抬起头,对面的病房没有开灯,他的目光穿过黑暗的门厅。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他有着一头浓密的深褐色头发,五官隐藏在阴影中,眼睛却映着微光,显得敏锐而明亮。
看得出来他年轻时肯定拥有一副非常强壮的身体,且在军队或是秘密部门服役过,杀手想到。
中年人坐在轮椅上像是一只卧着的老虎,魁梧的肌肉轮廓将那身宽松的病号服支撑起来,即便有着不便行动的伤腿,仍有着一种令他警惕的气息。
轮椅缓缓地滑动过来,在地面上形成了骨碌碌的声音。
他好像住在这里很久了,陈设家具都与临时病人不太相同,多是一些精巧而考究的老式家具,靠墙手工制造的胡桃木书架上还码着许多的古籍善本。
朱蒂撞碎的门板将他的病房中的摆设撞得七零八落,一只骨瓷花瓶摔碎在地面上。
清水沿着瓷器的缝隙流淌,露出其中的一只猩红色的玫瑰。
突然卷入的第三方什么也没做,杀戮却突然停止了。
朱蒂急促的呼吸着,恢复了被撞断的气息,因为缺氧而漆黑一片的视线慢慢恢复。
她看到了一张陌生中年男人的脸,和蔼中带着一种独特的威慑。
那双眼睛好像一只狮子。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可怜的孩子。”
男人轻声说,他五官深沉而清晰,斧劈刀凿一般又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有着深褐色的头发和浓重的褐色眉毛,两鬓的银丝像是沾染着霜雪。
杀手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从怀中掏出了手枪,指向男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