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铁站口,我才发现,人的惯性,真是强大,我竟不知不觉坐到公司这一站下车了。
可是今天,周照回新加坡看女儿了,我是不用上班的。
我站在地铁出口,思考了片刻,给孟娇打了一通电话,准备约她吃晚饭。
自从我做了周照的秘书后,和助理的值班时间不仅不再错开,而且还因为我和孟娇的私交不错,有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巧了!
孟娇接起来便说:“我现在在公司,签完合同就可以下班了。”
于是,我便上楼进公司等她。
公司这两个礼拜放圣诞和新年长假,一直过完新年才正式复工。
整个办公区,除了零星几张正在加班的桌子前有人,放眼望去,空荡荡的。
我退回前台处等孟娇。
用工合同一年一签。她在电话里说,今天签的是明年的,续约前,梅主管还要开个会,解释一下新增的保密条款。
刚坐下,孟娇还没等到,却等到了薛小姐。
“薛小姐,您找周董?”我热情地迎上前,微笑着问薛小姐。
薛小姐迟疑了两秒,问:“您是?”
“哦,我是周董的秘书。”我伸手和薛小姐相握,“我们在沈氏集团总部见过的。”
薛小姐温婉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看她的表情,她看来是想起我来了。
“周董在吗?”薛小姐试探着问。
我如实说:“不好意思。周董他今天出差去了新加坡。”
薛蕊脸上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失望。
“我有急事找他。他明天能回来吗?”
“应该吧。”
其实我很确定。因为明天晚上是慈善晚宴,他肯定会出席的。
不过,我看薛蕊神色焦灼,便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不过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是跨年夜。”
薛蕊眉头一拧,犹疑着说:“你是说他明天不一定能回来?”
我耸了耸肩,道:“他是老板,我是秘书。我服从老板指挥。”
薛蕊抿直嘴唇,思忖了两秒后,说:“那您可否帮我转告周董一句话?”
我顿时神经一紧,心头有隐隐的预感。
薛蕊说:“请他帮帮忙,最近不要抛售沈氏集团的股票。”
我肃容道:“好的,薛小姐。我会向周董汇报的。”
我送薛蕊去坐电梯。
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
周照的话语犹在耳畔“我当然不希望沈氏集团破产了”,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难怪薛小姐要着急,她定是还喜欢着沈阔,今天来找周照是要周照帮一帮沈阔。
沈氏地产受ZF帮扶无望了,要是再遭到大股东抛售,就真的要跌破质押线了。
“喂,陆星。等我很久了?”
我正低头发着呆,被孟娇的一声呼喊惊了一下。
孟娇什么时候散会了?
孟娇搡了搡我的肩:“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我拉住孟娇,问她:“孟孟,你跟着周董好几年了,他以前有没有并购公司的案例?”
孟娇想了想说:“L集团是家族信托,做的是钱生钱的生意咯,一般不会直接参与公司运营管理的,要是参与收购,到最后也是把持有的股份卖掉换钱。或者趁经济危机,公司经营不善的时候低价买入,一直等到经济周期转好的时候,等公司扭亏为盈的时候再卖出,或者干脆等转制拆分后,分钱。”
我脑子里哗哗哗算着账,要按照孟娇这么说的话,周照怎么会抛售沈氏地产的股票,他之前还一直增持呢。
“有过的,收购公司的案例当然有过的。”
身后,传来梅主管的说话声。
我和孟娇同时让开一条道,梅主管也过来等电梯。
“周董是出了名的不按牌理出牌。周董之前帮她的姐姐周汐收了好几家民营医院。你们知道是怎么操作的吗?”梅主管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就像是忠仆般露出与有荣焉的微笑。
“有个富二代他们家是做民办教育的,富二代掌权后,找周董想办法帮民办教育集团上市,富二代将股权抵押融资到的钱迅速扩张兴建分校,从小学一直扩建到大学,一段时间里学校遍地开花,报表也相当好看。
但扩张是烧钱的,如果一直保持生源稳定和满员,自然没问题,可后来管控加疫情,学校一下子招不到学生了,股价大跌,银行催着还钱。
周董借给他钱的时候,就一个条件,要求抵押教育集团附属的民办医院。
后来又遇到熊市股价下跌……现在旗下的几家医院都是周董的了。这还没算完,如果继续还不出钱,只好再问周董借钱回购自家不断下跌的股票。到那个时候,就连学校也一并抵押成了周董的了。”
电梯到了,梅主管走进去。
我和孟娇面面相觑,我们各自怀着心思,目送梅主管下楼。
我们等了下一部电梯。
孟娇对我说:“原来周董做生意这么厉害。平时都很少看他在公司里的。”
我“嗯、啊”了两句,心乱如麻,总觉得梅主管刚才说的故事就像一个预言。
“我看刚才前台那边好像有人?你是在和谁说话?”孟娇以为我对生意不感兴趣,转而八卦起来。
“哦,刚才是薛小姐。她来找周董的。”我淡淡说,人在魂不在,说话也说的没头没脑。
孟娇挽上我的胳膊安慰道:“星星,你怎么了?”
我转头对孟娇扯出个笑容,补充了一句解释:“周董让你订票就是送给这位薛小姐的。”
孟娇脸色瞬间尴尬起来。
我知道她误会了。
可我无心解释,甚至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问周照,减持沈氏地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要故技重施,等着沈氏破产割肉,把沈氏电影低价收过来,做自己的影业公司?
万一沈氏集团卖了影业公司还不见好呢?到那时,周照会不会干脆将沈氏地产吃干抹净,摇身一变成持有上海核心地产数量最多的境外投资公司?
到那时,沈氏集团恐怕都要改姓“周”了。
我越想越害怕,只觉得头皮发麻,两眼发黑。
“对不起。孟娇。我得去个地方。”我对孟娇说,“我有点急事。改天再约。”
出了公司,我打上车直奔沈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