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您好,最快起飞的航班是哪一班?”
“您稍等……有很多班次都在半小时内起飞。”
“远一点的。”
“哈尔滨、银川、潮州、大理……”
“大理。”我打断她。
北方太冷,沿海太容易找,南方内陆安全些。
……
洱海边上,我拖着箱子站在一间连点评都查不到的小型民宿门口。
我之所以选中这里,除了“查不到”那个原因外,还因为院子里有缠着花藤的荡秋千,以及白色的波斯猫趴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慵懒的晒太阳,所以我猜店主是个女的。
老板娘眯着眼睛打量我:“你一个人来的?”
不得不说,这个老板娘长得也有点像猫,小小的圆脸,有些往上吊梢儿的杏仁眼。
看不出岁数。
我点点头。
“准备住多久?”
“先住半个月。”我递上身份证。
老板娘上下打量我一眼,吐出瓜子壳,噗嗤笑出声:“小姑娘,文青啊?”
我有些羞涩地笑笑:“不,我失业了。过来散散心。”
“留个电话。”她将嗑到一半的瓜子含在唇上,手指同时灵活地在手机上敲着字。
我不由自主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手机是关机状态。
“哦。”我报完手机号,问了一句,“现在住店客人多吗?”
老板娘笑笑:“不多。天冷,快过年了,是淡季,夏天才是旺季。”
我又放心地“哦”了一声,老板娘放下瓜子,俯在柜台上朝我耳语:“我看你像失恋了。”
我尴尬地笑笑:“没有。我就是……喜欢清静。”
“这么年轻……图什么清静。”老板娘直起身子,“多出来玩。下午有人在院子里弹吉他。也是个文青。”
我接过钥匙牌,费劲地把行李搬上楼梯。
老板娘在我身后喊:“小美女,要不要帮忙。”
“不重。”我费劲地回了个头。
到了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我租的是一百二一天的小单间,卫浴齐全,洁白的床单也算干净,房间也算宽敞,总体,是满意的。
我放下行李,拉开窗户。
十二月的大理气候不冷,白天光照足的时候更像是春天。
干燥,不潮湿。
清风徐徐透过白纱帘吹进房间,我躺在床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打开手机,卸载微信,拔掉SIm卡,又连接上民宿的wi-Fi。
随后,我打开股票软件,登陆账号,大几百万在股票账户里,我实在不放心,我想取出账户资金,直接转存网银,或者在线买个保本理财。
住在这里,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天,我没有守约等在机场,而是买了一张机票远走高飞,周照肯定不能忍。
而我,也准备好了分手。
这种恋爱,我谈不来,也没本事谈。
等避过风头,调整好,我还是要回去辞职的。
但是,充其量只是递交一封辞职信而已,并不需要得到周照的批准,因为我不干了,从此也不会出现在同行业中。
金融、投资、沈阔、周照、房地产、股权、复杂的家族关系,以及各种不自由,我都想“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或许,我好好准备一年,考个教师证去学校教书也说不定。
……
网速挺慢的,快临近收盘了,越不想等便越着急。
我有些烦躁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旋转的白点,账户迟迟登不进去。
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消息。
几个大字刺目的刮着眼睛——沈氏影业停牌公告。
我有些不安地点了进去。
“……证监会接到举报,沈氏影业上个交易日收盘前的集合竞价时间恐出现交易异常,证监会责令停牌三日核查有无内幕交易……”
——该不会我的钱取不出来吧。
我头皮一麻。
忐忑地转到账户后台,可用资金还是那个数,可是可取资金却归了零。
账户被冻结了。
我盯着着账户后台,半天没缓过神。
——我持有普通原始股,当时沈阔转让股权给我的时候,他告诉我,我持有的原始股不受高管解禁限售协议限制,只要上市后就能在二级市场自由买卖。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匆匆扔下手机跑去楼下,在转角处,真遇到一个背着吉他的“文青”,男孩朝我腼腆地笑笑,我拦下他:“你有手机吗?借我打一下。”
他迟疑了一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交到我手上。
我拿着手机推开一旁的露台门,宝石花和情人泪开得满仓满谷,还有一种紫色的会攀缘的多肉植物在白色的围栏上纠缠。
我一边拨通营业部的电话,一边用指尖掐着多肉植物的叶片。
“喂,我是交易账户xxxxx的客户,为什么我的后台不能提取交易资金了。”
“请稍等。”
我隔着电话听到一阵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陆女士?”
“嗯。”
“沈氏影业上一个交易日的交易有异常……”
“我知道了!”我着急地打断她,“这跟我取不出钱来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停牌核查,核查期间,账户是冻结的。”
“啊?!”我无语极了,“可是我已经撮合成交了呀。昨天收盘我看的是全部卖出了呀。”
“您别激动。举报情况还在处理中。请耐心等待处理结果。复牌后账户就会解冻的。”
“这规定也太不讲道理了。股票卖出了,钱还取不出来。”
“因为您是最后两分钟成交的。是存疑的。”客服的声音悦耳动听。
我真的有点想骂人了:“那如果要急用钱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
“……”我沉默了一阵,忘记挂电话。
对面又问了一声:“请问还有问题吗?”
“……等等。”
“您问。”
“……三天后一定会复牌吗?”我问。
“请关注上市公司公告。”客服的回答永远都这么官方。
这种彬彬有礼在此刻真让人想砸电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句:“您好像是原始股股东?”
“……嗯。”
“那这边建议您直接咨询上市公司的董秘了解情况。”
……
鬼才会打电话给沈阔。
鬼才会打去沈氏集团问董秘。
……
我冲进房间扑进床里,捶着床垫泄愤。
好烦~
捶了一阵子,我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像一具干巴巴的木乃伊,一动不动了。
——周照是怎么知道股价会涨停的?
如果说,周照真的有内幕消息的话……
我翻身坐起来,盘起了腿,把枕头搁在腿上,托着下巴。
——会不会周照找人操控股价的事暴露了?
那他会不会跟着倒霉呢?
证监会会处罚的吧。
那L投行也会跟着被处罚吧?
——光大乌龙指那次,除了取消交易,还被罚了五个亿。
“诶呀,烦死了。”我揉乱头发。
周照、周照,我不是已经和他没关系了嘛……
笃笃笃~
“谁啊!”我冲门口吼了一声。
笃笃笃~
“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又吼了一句。
……
滋滋滋~
嗯?手机震动?
我找出我的手机,看了一下,没有啊……连信号也……没!
下一秒,我从床上弹起来,挪开枕头翻出下面的陌生手机,接起来,对面传来男孩的声音:“你好,我是……”
“好,我知道,我现在就还给你。对不起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就给你送过来……”
我横冲直撞地冲下楼梯,还没到楼下,那个男孩仰头喊住了我:“喂~我在这儿。”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手机塞进他怀里:“谢谢你。不好意思。”
他一脸懵地看着我。
“不用……客气。”最后两个字隐入了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