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脸上发烫,他的呼吸也滚烫。我不敢相信我们在这里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当他再次深情地吻住我的时候,我用力推开了他,我将后背抵在车门上,用防御性的坐姿蜷起膝盖挡住我和他。
“你怎么了?”他拧了拧眉头,表情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从膝盖里抬起头来,“我不想再继续了。”
狭小的车厢里,因为我的发言,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周照沉默了片刻说:“我不懂。”
他有些挫败地搓了搓脸,转头看着我:“刚才那个情绪很对。我用眼神问你,可不可以吻你,你回答我可以。”
我无力反驳。
彼时彼刻,我软弱了,泄露了真实的感情。
他说的“我用眼神问你”真的很绝,“可不可以接吻”这种请求,如果开口问的话,那就太……
周照果然是情场高手。
我实在说不出“刚才的情绪不对”那样的话,只好说:“刚才是刚才,刚才我们都很冲动。”
他低下头撑住下巴,微微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他转过头瞟过来一眼:“陆星。没有不冲动的爱情。”
“冲动的是性欲,不是爱情。”我狡辩。
我既而补充:“再说,在为你处理了那么多莺莺燕燕的绯闻之后,我很难信任你口中所谓的爱情。”
理智是好东西,当它重新回到我的身体,我又可以有理有据的辩驳。
另一方面,我的灵魂从高处审视自己,会觉得自己是那种不够浪漫也不够感性的人。
他看着我,沉默地看着我许久,说:“我认为先从肉体到精神也无不可。或许那样更符合人的天性。更自然。”
对于周照的说法,我并不反对,我以开放的心态面对整个人生,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爱情,爱情有各种各样的形式。
甚至,我当初和沈阔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如此。
“你所在的这片土地,恰好是全世界女权主义最高涨的土地。这里的女人不会觉得和男人睡觉是一种吃亏。”他激我。
我不认为和喜欢的人滚床单是吃亏的事。
可是,如果这个人是周照,那就不行。
我卑鄙无耻地双标了……
“我也没有……”无力的反驳让我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没有吗?”他反问,他盯着我看。
我不晓得该怎么说,我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开始很容易,但有一天我们分开呢?”我说,“你可以洒脱,可我不行,至少现在没有把握。”
我决定对周照坦白,我更透彻地倾诉:“我怕我会爱上你。我怕肉体短暂的欢愉换来的是失爱的痛苦。”
说到这里,我有些放弃地垂下了头:“你不会明白的。”
你在高处,像珠峰,所有人都渴望攀登。
我没有信心面对这样一份沉重的爱情,一方面我自卑怯懦,一方面又骄傲不屈。
“好吧。”他认输了。
“对不起。”他摸了摸我的头,说,“是我太心急了。”
我努力地笑了笑:“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们对视一眼,算是都释然了。
“转过去。”我说。
“干什么?”
“别管。”
我把他的脸推过去,艰难地用一只手系着后背的扣子。
要死不死正在这个时候,直升机的声音响起来,一束亮光照在吉普车的上方。
我别扭的动作大概被飞行员看到,他即刻调了个头,停在不远处的高地上。
可我仍觉得自己等同于被捉奸在床。
“都怪你。”我埋怨了一句。
越乱越系不上。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所以,陆星,你知道了吗?我对你没有下一步的企图。你错怪我了。我就算是想要你,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对不对?”
“你闭嘴。”我冲他低吼了一句。
他伸手一拉,将我趴在他膝上,我刚刚好不容易碰上的扣子,又滑出指缝。
他的大手探进去,只用了两秒就将我后背的扣子扣上了。
我趴在他腿上,重重的哼了一声。
然后听到他的胸腔传来一阵闷笑,他扶起我,自吹自擂道:“难道那么多女朋友是白交的吗?总要学会些额外的技能。”
我恨不得踹他一脚,大力打开车门,一言不发朝直升飞机走去。
……
后面的两天我们乘坐观鲸船一路从海港出发,驶进了北极圈,北极的冰盖没有想象中的厚,白天有阳光照着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冷,就是风大。
昭昭的小脸被吹得鼻涕横流,有些好笑。
我从周照手里接过手帕帮她擦了擦小脸蛋。她手一伸扑进我怀里,蹭着我的脖子叫我“妈妈”,周围的外国人朝我投来友善的目光。一旁胸口装着孩子的母亲问我孩子多大了,又问我们是哪里人。昭昭全程用英文跟那位母亲对话。
直到我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带孩子出来?”比起我们一堆的随行人员,这位年轻的母亲确实很伟大,她前面兜着孩子,背后背着大大的登山包,她说,她是单亲妈妈,和男朋友分手后一个人带孩子。我听了惊讶极了,昭昭摸着我的脸问我,她说的“single mum”是什么意思,她尚未学过“single”这个词,我想了想,解释道:“就是爸爸不在身边”。
昭昭又问:“爸爸不在身边是死了吗?”
我惊了一下,她这么小就知道“死”的意思吗?那她知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也“死”了呢?
周照接过我的话对女儿解释道:“有一些爸爸妈妈他们生育了孩子却没有结婚,所以是爸爸或者妈妈一个人带孩子。”
我皱了皱眉,心想:需要对小孩子解释得这么细致吗?她小小年纪不会对爱情产生怀疑吗?小孩子脆弱的心灵不需要保护吗?
已经到了鲸鱼出没的海域,家庭教师和保姆推着推车带昭昭去甲板上了,这时候,周照才说:“小孩子需要的是真相,不是谎言。”
我立即反驳:“那为什么要给孩子看童话故事呢?”
周照轻挑眉毛:“你觉得童话故事是谎言?”
我突然噎住了。
“《美人鱼》、《白雪公主》、《小红帽》……”他有些挑衅地看着我。
我还第一次发现,原来,童话不过是另一种真相。
我沮丧地垂了垂肩,周照突然拍拍我:“看,那里。”
哇,原来是一头巨大的座头鲸翻跃出水面,紧接着是虎鲸,小小一只在它的身旁也跳了起来,紧接着,座头鲸的长翅啪啦一下扇在虎鲸的身上,虎鲸落入水中。
“它仗势欺人啊。”我忍不住惊呼。
周照哈哈大笑。
“虎鲸和座头鲸宿怨已久哦。”他说。
转眼,再望出去,虎鲸群已经惹不起躲开了座头鲸,这时候,周照说:“小时候座头鲸很老实总被顽皮的虎鲸欺负,骑在它身上,抢它的食物之类的。成年后,座头鲸的体型远比虎鲸硕大,当然可以报仇回来喽。”
啊,这还真是赤裸裸的达尔文主义。
不用问周照的立场了,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远处,若有所思。
有一头座头鲸离我们的船舷很近,我用手机拍了照片,神奇的是,它的头上有很多一圈圈的寄生物,我给周照看了看,他说:“这是藤壶,把座头鲸当宿主的。”
所以,谁是真正的达尔文主义者呢,还真不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