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我顾不上风度,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楼梯,一把拽住艾小鱼的胳膊,说,“小鱼,你跟我走。”
“哎……你走什么呀。”艾小鱼穿着公主裙和高跟鞋,小细跟在楼梯上磕磕绊绊,她用力想要挣脱我,可是力气没我大,就这么一路被我拽到了楼底下。
“陆星,你到底怎么了?”小鱼一手抓着楼梯扶手,一手用力甩开我。
她红着脸,拧着眉头,愠怒着。
“陆星!你真的很奇怪!”她瞪着我说。
我很着急,我只是不想正面和沈阔交锋,我得趁沈阔来之前把艾小鱼弄出去。
“小鱼,我来不及跟你解释。总之,你先跟我出去,我们出去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艾小鱼突然面露狰狞,“陆星,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没资格被邀请吗?”
我被她说得一愣!
“是!你运气好,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就算是我今天能来这里是借了你的光,那也是别人愿意请我的。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凭什么如此自以为是!”艾小鱼言辞犀利地控诉我。
我的心凉透了。
“好。那你愿意在这儿就在这儿吧。我走了。”我冷冷地说。
“陆小姐。”经理劝说我,“您再等等,何必这么早就决定去留。”
我正在气头上,充耳不闻地向餐厅外面走去。
我越想越难过,一方面是因为被沈阔耍了,一方面是艾小鱼说的那些话。
我哀悼逝去的友谊,我悲哀自己的处境,我深感被人愚弄的可怜,我混乱,我茫然,我只想逃离。
我边走边抹着眼泪,一路上,没人再拦我。
小资情调的餐厅被我抛在了身后,被戏弄的难过和鄙夷的目光落在了身后,我只是觉得从来没有如此落魄。
走着走着,我的手机响了。
我看也没看便摁掉。
可它仍在不屈不挠的响着,我生气的接起来:“沈阔!你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静默了许久,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透过话筒传递过来,我在情绪崩溃前,用颤抖的手指摁掉了电话。
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我抱紧自己,泪眼模糊中,我看见那是一个街心花园,弄得很精致,甚至有池塘和野鸭。
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在湖面上荡漾,它扑打着翅膀,像是个高傲的贵妇。
就连这样的景象都在刺痛我。
我看看自己身上可笑的小礼服,透着拙劣的,虚伪的名媛气息。
那还是我吗?
是的,我以前就不是什么娇小姐,未来也成不了长袖善舞、曲意逢迎的交际花。
我恨艾小鱼一次次地把我推向权贵,我也恨母亲功利的看待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叫我攀附权贵?!
我烦透了!
难道女人这一生,除了取悦男人就没有别的出路!
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裹挟着我悲怆的心情。我不免想到了我不由自主的命运。想到总是在被安排中,委屈而无奈地接受这残酷世界莫名其妙的愚弄,我竟然瑟瑟发抖。
这可是流火的七月!
我父母的离异,王鹤伦对我的猥亵,艾小鱼的哀求,沈阔随心所欲的调戏,今天被假冒的居委主任骗来的相亲会,我母亲不问我的意见就替我答应下来的赴约,还有这身可怜的露肩礼服。
我有一刻是真正地为自己活过吗?
我羡慕那些从小就不用懂事的孩子,我羡慕那些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我羡慕那些手挽手又牵着孩子的小手的家庭,我羡慕吴魏,我羡慕艾小鱼,我羡慕他们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羡慕那个当着老板的面扔掉黄钻戒指的女生,我羡慕说着一口流利粤语可以随意点评别人的孟娇,我羡慕四十岁可以主宰自己人生的事业型女人梅姐。
我甚至羡慕王鹤伦,无论他犯多大的错误,他都有父母的支持和艾小鱼的保护。
似乎只有我,在不断的让步、隐忍、生怕得罪这个,生怕伤害那个,害怕失业,害怕惹母亲不高兴。
但我也是人,我也有喜怒哀乐,我所承受的,又凭什么?!
想到这里,我再度情难自抑,眼泪像垮塌的堰塞湖,泪水奔涌着从我的眼眶里出来。
在无尽的悲怆中,我又想到了那里。那个如同璀璨的珠宝盒子一般的豪华餐厅。
也许,在那间餐厅里上演着觥筹交错的戏码,也许,那里有艾小鱼想要的耀眼的生活。也许,那里还有许多被视为交际花的女人,正在成为沈阔炫耀自己的工具。
是的,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成为舞台上的名伶,展现着自己绝色,将美貌和身段作为利器,巧取豪夺。
我累了。
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在这样一个用金钱去区分阶层的世界。
我真的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全黑了。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区里闯荡,周围的人向我投来刺目的眼光,他们一定在看我的笑话,看一个穿成这样的女人带着满脸的泪痕,他们会如何猜测我?是否在他们的眼里,我如同弃妇,被那个无数人想要进入的世界,无情地驱赶的弃妇?
我在咄咄逼人的目光里奔跑起来,前面的人影、树木、艺术雕塑、华丽的街灯都在我的眼中划过。
“陆星!”身后响起喊我的名字。
是沈阔吗?
我不想回头。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在向我靠近!
我也加快速度,甚至甩掉了高跟鞋。
他像是停了一下,又奔跑起来。
在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被猛烈地拽进了一个胸膛,胸膛肌肉紧实,透着隐隐的檀香,我挣脱,我发疯,我想要逃。
“放开我!”
我已经悲伤到极点了不是吗?我已经破罐子破摔打算与那个浮华的世界决裂了不是吗?
“混蛋!沈阔!你放开我!”我闭着眼睛痛苦地瘫软下去。
我忘了,我压力太大的时候会晕倒。
“你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时候……”我虚弱地问出这个无解的问题。
他想要多久,就多久,不是吗?
在崩溃的情绪中,我像是一滩化成水的冰,正被街道往下吸进去。
我绵软无力的双眼中映入了一点红色,像一颗红豆,在眼前虚晃了一瞬,没入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