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问:“左贤王有几个世子?”
小疯子伸出一指:“左贤王只有一个独苗,却被穆寒杀了——不仅杀了,连世子刚出生的小儿子也杀了!”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刚培养出的跟穆寒的亲密感消失殆尽。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对无辜婴儿下手的。
穆寒辩解道:“那可不赖我,我本来就是奔着他一个人去的,旁的连他爹都没动,怎么会杀他孩子——只怪他那个小妾吓破了胆儿,抱着孩子乱跑,一不小心孩子落地,就那么摔死了!”
他对楚风道:“你别那样看我,虽然我是杀手,但我不是人魔——我对杀人这件事并不喜欢……“
他一指小疯子:“你该防她——不要见个女人就鬼迷心窍!“
楚风半信半疑,不知如何开口。
小疯子道:“穆骚狗,你就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金,一味贬低别人,你能捞到好还是咋的?”
穆寒叽叽咕咕笑了笑,把话题扯回西洲公主身上:“我师父还没规划好,穆景辰就在那个男人的挑唆下动手了……你想想,西洲公主从属众多,凭穆景辰一人之力,岂能教她栽了……此事成功,还是与卑陆王室的暗中帮助有密切关系。”
“西洲公主不知道自己着了世子的道,一心以为是我师父联合自己女儿害她。当时楼观宗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因为我们是修畿纬学,辅帝王道的,跟西域好多王公贵族密切往来——西洲公主不敢贸然行事,就想了一条毒计,去世子面前哭闹,说只要替她报仇,她就嫁给世子……”
“正中下怀——世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他设计陷害,就是为逼人就范……其实他不止贪图西洲公主的美貌,还贪图她手中掌握的武学、毒学和蛊学秘术……卑陆皇帝崇信邪术,若能得到这些,未来前途无量!”
穆寒瑶瑶头:“可惜的是,人家公主已经有意中人了,两人感情甚笃,盘算着等他给报了仇后,就一起东进大齐……”
“世子灭了我楼观宗门,害死我师父,还是没能留住美人,自然恼羞成怒,发下话要把横刀夺爱的浪荡子千刀万剐……“
说到这儿,他看着小疯子,意有所指道:“你想明白没?”
其实他说的时候她一直在想。
她来到师父身边最晚,但是最受宠爱。
在没练好身体的时候,师父怕她被几个师兄欺负,成天把她带在身边,吃饭睡觉都在一处,几乎形影不离。
一年后,她就发现一个问题——每月二十四,师父总要离家两天,说是出去办事,却不见拿回什么报酬。
她当时胆小怕黑,就找六位师兄轮着陪她睡。
记得那是三月二十四,师父大清早起出门,照理来说要后天晚上才回来。
偏不凑巧,本该陪她睡觉的五师兄接了个急活儿,把六师兄也带去了。
他们走的匆忙,忘了交代别人陪她,她又羞涩,不敢开口,于是便自己一人硬着头皮睡。
睡到后半夜,她听见门开了,两个人窃窃私语着进来,在桌前坐下喝茶。
她睡的迷迷瞪瞪,睁眼看见其中一人正是师父。
另一个穿着肥大的黑罩袍,头脸都蒙着黑巾,只露两只眼睛出来。
两人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竟然吵起来,完全没注意床上躺着个孩子!
大多数内容她听不懂,但有几句记忆深刻——
黑衣人一直说着杀人的事,怪师父不专情,不帮忙,还添乱。
师父则用仁义道德劝诫他,表示只要他肯回头,自己就舍下一切陪他。
可能是被师父的话刺激到了,她不由自主哭起来,抽噎两声,竟被听见了。
看不见动作有多快,一柄弯刀就架上脖子……师父一只手抓着黑衣人握刀的手,另一只握住她的小细胳膊,随时打算把她从刀下抽走……
黑衣人动了动刀,被师父狠狠压住:“她还是个孩子,她只有八岁……”
这话说出来就像乞求。
黑衣人却不为所动。
“我今天非杀她不可!”
师父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脸坚定:“你休想,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两人陷入沉默,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她乖乖蜷缩在刀锋下,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热度。
心里莫名安然。
良久之后,黑衣人轻轻收了刀:“你心太软了,成不了大事!”
师父冷冷道:“正好,我早就想告诉你:我不干了,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这样相忘吧!”
黑衣人“呵”了一声:“男人就是不可靠!”
师父没说话,把她抱起来安抚。
她趴在师父肩上,心里一点儿都不害怕。
一镇定下来,理智就回来了。
她转过头,仔细去打量黑衣人。
两人目光旋一接触,她就打了个冷战。
从没见过那样仇恨的目光,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她胆怯地钻到师父脖子底下,闭上眼不敢看。
黑衣人嗤笑两声,道:“你这么护着她,难道她是你的种?”
师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她虽不是我的女儿,但我把她当女儿看待……”
这句话像一壶开水浇在她心上。
烫得她心血沸腾。
在那天以前,她虽然撒娇,虽然粘人,却始终带着一分讨好。
那天之后,她再无顾忌,真真正正展示出自己最纯粹的心思。
黑衣人还不死心,挑唆道:“你把她当女儿,她就会把你当父亲吗……她已经八岁了,知道自己从哪儿来,怎么来——将来她长大后,万一闹起来,你怎么管教?”
师父长吁口气,可能觉得对方是杞人忧天。
“我为何要管教她——她自己的生活自己会过好……而且,我也不需要她把我当父亲——我是她师父,她是我徒弟……”
她不知怎么想的,插了一句话:“我一辈子跟师父在一起,不闹,也不走!”
她这句话刺痛了对方的心灵,那双勉强露出黑布的眼睛闪过一丝扭曲的痛楚……
然后是如刀的目光,像要把她凌迟一样。
师父劝道:“你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终究会走到这一天……你是知道的!”
刚才还怒火中烧的眸子一瞬间清冷了,冷的像结了冰。
黑衣人的声音怪怪的,高亢而沙哑。
“记住你今天的话——你负了我,我会叫你十倍偿还!”
师父一点儿也没有负心人的愧疚,他平静道:“你随意吧,反正我也阻止不了!”
直到那时,她才反应过来:这黑衣人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