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穆寒回来了——
他背了一麻袋石灰,洒在尸体化成的血水上,又用铁锹拌匀,都铲进那只放毒香的箱子里。
楚风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出已经知道他伤心往事的样子。
收拾干净后,小疯子骤然开口了:“穆寒,你师姐当初究竟把西洲公主咋了?”
穆寒正检查他的收益,头也不抬:“西洲公主吗——你师父没告诉你?”
小疯子撇嘴道;“没有!”
她想起无数个执行任务的夜晚,每当他们回来时,总见师父立在院中等待。
师父是练气的集大成者,即便在数九寒天,只要提起鼻腔中的一股纯阳之气,就是在户外站上一天一夜都不会感到冷。
真正学到师父这个本事的是四师兄,他就是传说中的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再加上后天勤学苦练,所以气功练的突飞猛进。
尽管如此,练了十年,四师兄只掌握了精髓的五成,剩下五成需要时间以及奇遇。
所以有时候,能看见四师兄跟师父并肩而立,站在院中两座望夫石似的,凑近了看,就能见两人顶上氤氲出一股淡淡热汽……
师父是在等他们,也不是在等他们——他对这等待的态度长情而执着,愿意花上无数个日夜由希望转为失望,却怎么也跨不过那道鸿沟,进入绝望。
穆寒道:“哪天咱俩回我家,钻到一个热被窝里,我好好跟你说。”
此乃调戏之语,小疯子却不以为意:“那你别讲了,我不敢听——上一个钻你被窝的人刚被你做成门锁,上上一个是谁来着,听说是个有门有面的良家妇女……”
穆寒停下手中活计,认真地陷入了回忆:“的确是有门有面——他夫家是个大官,精雕玉琢的人物,可惜那方面不行,凑巧被我碰上了,就帮她几次!”
“帮她几次?”小疯子嗤笑道:“帮就帮呗,你情我愿的事,为啥闹出了人命?”
穆寒叹了口气:“我就跟她玩儿个露水情缘,没想到她鬼迷心窍,竟然想害死他夫家,让我入赘——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她夫家虽然那方面不行,但对她真是百依百顺,体贴入微,后来我都不好意思去了……没成想,她真动了手……毒死亲夫不算,还活活打死了她的婆婆——那老妪八十多岁,慈眉善目的,在她跟前一向陪着小心——就等不了老人家寿终正寝?”
楚风心下暗自叹息:天下有女狐狸精,当然也有男狐狸精。
同样叫人意乱情迷,家破人亡。
穆寒继续道:“她还想缠我呢——我是什么人,我能跟这种女人过吗?”
小疯子没回答,而是问:“你杀她的时候她说了啥?”
穆寒无奈摇头,讲笑话似的:“她说,她死了也要缠着我,纵使下地狱,她也要跟我做成一对!你说这不是有病吗?”
小疯子拧眉,扫了楚风一眼,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勾搭到手就烦了,喜欢的时候作天作地都行,不喜欢的时候活着都碍眼!”
穆寒嗤嗤笑了:“你不懂男人……凡是被男人反感的女人,都该从自己身上找毛病,仔细想想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会叫人反感!”
小疯子吃了个暗瘪,沉默良久,又把话题引回西洲公主身上:
“西洲公主到底咋了?”
穆寒看了眼楚风,有所顾忌:“我改天单独跟你说!”
楚风很纳闷儿,猜测跟自己的祖母有关,不过对西洲公主的传说耳濡目染,穆寒不说,反而教他好奇心益盛。
开门见山问:“穆大哥,为何不告诉我?”
穆寒不胜其烦地叹了口气:“你打听这干啥,跟你八竿子打不着?”
楚风脸上一热,老实道:“我很想知道!”
在江湖传说中,西洲公主是个谪仙般的存在。
她长的极美,那是一种让男人看了痴迷,女人看了惊艳的美。
所以在当今皇上御猎时,因为追逐一只漂亮的梅花母鹿远遁荒野,凑巧碰上了养鹿的西洲公主,竟然以为是天上的女神,赶忙滚鞍落马,纳头叩拜——
能叫一个皇帝如此屈尊迂贵,可见美是实打实的,令后宫三千都黯然失色的……
可能是一脸憧憬没搂住,穆寒了然于心:“你小子是色迷心窍吧……有这么好奇?”
楚风脸上一热,小心翼翼去看小疯子——后者并没表现出多少不满,甚至有些期待:“我也想知道——传说她乃是西域第一美人……呵呵,有多美?”
穆寒想了想:“我只见过她寥寥几面——是挺美,不过若说西域第一美人,还真不好说……西域女子长的漂亮,想找个比她姿容出众的,一千个人里选不出一个,一万个人里总能挑出一个!”
万里挑一的长相,那也很稀奇了。
楚风不由自主又看了眼小疯子。
若论长相,小疯子算得上千里挑一——他知足了!
万里挑一的美人他不敢奢望!
小疯子“切”了一声:“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穆寒一本正经否认:“我还真不是——当年我才十四岁,一心沉迷武学,根本没开窍,就觉得那女子武功高强,满脸妖气!”
满脸妖气?
这个形容还真出乎意料。
“我知道她抢了师姐的相好,甚至有些反感——”
那时他已经跟他师姐定了亲,能这样想,看来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穆寒继续道:“不过说实话,我当时有点儿怕她——她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子煞气……特别是那双眼睛,黑而深邃,没有一丝情绪……任何人的眼睛都是有情绪的,她却没有……”
楚风看着穆寒的狐狸眼——其实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被这双眼睛吓了一跳。
杀手的冷酷目光,跟猎人追逐猎物一样,专注而残忍。
不过现在熟了,他能从穆寒的眼中解读出许多种情绪……它们原本就在,只是比常人更轻微些,表现的不那么明显罢了!
杀手打了个冷颤:“嘶——想起她的所作所为,我都觉得脊背发凉,就像被她那双眼睛盯着……也不怪我师父——他看见西洲公主的第一眼,就笃定了她是个祸害,将来必成大患!所以我师姐提出报复时,师父他没拒绝,而是计划着一击致命!”
穆寒叹了口气:“咍——可我这没用的师姐呀,她根本沉不住气,被人家甜言蜜语一哄,就认不得亲疏了!”
小疯子脱口道:“被人家?这个人家是谁?”
穆寒神秘一笑:“就是卑陆左贤王的世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