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外的蔷薇花开的盛艳,白粉色的花苞簇拥着挤作一团。
琥珀琉璃对扇窗前覆着米白色清透纱帘,微风卷动着,蔷薇花影就照映在对窗上,借着月光斑驳进屋内,花影轻动,连地板上都头映着水波纹。
向茜穿着一身白色蚕丝睡裙,身上的披肩半挂着,她站在圆形金铜花镜前,轻柔地抚着黎栀的发丝,一点点将她的辫子拆卸下来。
向茜一向爱美,黎栀回到黎家后,她就总是变着法的打扮着黎栀,就连每天她上学梳的辫子花样都不同。
她动作轻柔亲昵,垂着眼看着黎栀时脸上都满是爱怜。
黎栀就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向茜的动作。
“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哥哥平日里在学校粗心大意的,照顾不到你,你要是觉得身子哪难受了一定要和妈妈说。”
向茜的语气温柔,连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黎栀摇头:“没有什么不舒服,哥哥把我照顾的很好。”
“那就好。”
向茜点着头:“你爸爸最近一直在找这方面的专家来给你问诊,一定会把病治好的。”
黎栀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向茜,语气有些犹豫。
“之前在学校上电脑课时,我在网上查了这个病……”
话还没说完,向茜便打断了她,声音笃定。
“别听网上的人瞎说,”向茜说,“等你爸爸一切都打点好了,我们就搬去美国去,那边的医疗技术先进,一定能治好的。”
黎栀一顿,一对小柳眉都跟着蹙起:“可是去了美国,哥哥高考要怎么办?”
还有一年,黎放就要考大学了。
向茜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一瞬间滞住。她低着头敛去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哥哥学习什么样你也知道,他自己心思不在这上面,去了国外随便谋个出路,你爸爸怎么都能打点好。”
“这不公平,”黎栀皱着眉头说,“妈妈有问过哥哥的意见,他是怎么想的吗?”
黎栀一张小脸都皱着:“万一他想留在这,他有自己想考的大学,有自己的朋友……”
“小宝,这件事上,我和你爸爸都希望先以你为主。”
黎栀原本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茫然地看着向茜,面露不解:“怎么能这样想呢?”
“小宝,妈妈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向茜神情感伤,黎栀看着,只觉得心口一阵堵闷。
黎栀听黎中权说过,因为她小时候被拐走,向茜因此一蹶不振,一场大病,抑郁了十多年。
黎中权和她讲了很多。
讲了向茜这么多年有多么痛苦,讲了他这些年的心结与哀痛。
唯独没有提过黎放。
可是在她回到黎家后,每天逗她开心,带她到处玩,让她放开心结的人就是黎放。
她怎么能为了自己而选择牺牲黎放的人生。
黎栀紧咬着唇,难得这一次没有顺着向茜。
“如果治不好呢?”
向茜整个人一怔:“什么?”
“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而选择改变另一个人的人生选择,我不要。”
黎栀紧攥着手,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这是遵循过哥哥的意见而做出的选择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可是妈妈,你有问过哥哥的想法吗?”
她看着向茜,一字一句地问:“妈妈有没有考虑过哥哥的感受?不管我有没有回来,哥哥都是黎家的小孩,他都有权享受到平等的爱与对待。”
黎栀不等向茜的回答,起身对着她微微弯腰。
“不早了,妈妈早点休息吧。”
说完,黎栀转身径直出了卧室。
向茜怔愣在原地看着黎栀的背影,到口的话迟迟说不出来。
黎栀知道,因为自己黎放这十几年在黎家都不好过。
向茜抑郁后,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黎放的身上,起初黎放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讨好顺从着向茜。
可渐渐的,向茜的眼里再也看不到黎放的存在。
齐仲说黎放之所以会这么叛逆,就像是一个缺爱的小孩企图得到关爱一样,幼稚、毫无章法。
黎栀不懂,但她明白黎放的感受。
她在养父母那里也曾受到过这种不平等的待遇。
养父母把关心疼爱都给了弟弟,事事都忽略她的感受。在那里,她就像是家庭中的边缘人物,随时可以抛弃消失。
可黎放又做错了什么呢?
海市阴雨连绵,连下了好几夜。
外面狂风骤雨,雨点如雷般敲击着小洋楼外的蔷薇花苞,将枝头都打弯。
窗外的黑影郁郁蒙蒙,黎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着,不敢看更不敢睡。
一道道闪电将天都照亮了半边,黎栀吓得抱着枕头敲响了黎放的房门。
黎放正靠在床上,床头的手机开了免提,手上还把玩着一架赛车模型。
黎栀隔着门,嘴唇轻轻贴在门缝处,放轻了声音:“哥哥,你睡了吗?”
“回头再说。”
黎放挂断了电话,随手将赛车模型放在床头起身开门。
小姑娘穿着睡裙光着脚,怀里抱着个枕头,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上面还留有扎过辫子的痕迹。
“哥哥,我不敢睡,你能不能陪陪我?”
她眼睛耷拉着,水汪汪的,看着楚楚可怜。
外面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敲击着玻璃。
黎栀一个猛子扎进被窝里,扫了一眼窗外的黑影,又吓得瑟瑟发抖。
黎放靠着床坐在地毯上,手里还拿着那个从房里带出来的赛车模型。
语气慵懒,隔着被子轻拍了黎栀两下:“来,哥哥给你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