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和鸣,天气阴沉闷热。
黎栀伏在柜台后一脸昏沉,撑着下巴的手打了几个晃,连眼皮都睁不开。
许忍转头看着她那一副困倦模样:“昨晚去做贼了?”
黎栀的眼皮都困成了三层,回过头看着许忍的时候还带着茫然和迷糊。
她抬手揉着眼睛,含糊了一句:“昨晚下雨太吵了……”
黎栀心不在焉的,连带着写出的字都歪歪扭扭串了行。
许忍看着她那一连串的鬼画符,比之前画的“王八小狗”还要难以分辨。
他起身收拾着黎栀的书本,将东西装进她的小书包里:“别学了,回家吧。”
黎栀看了一眼时间,正是放学的高峰期。
她连忙夺回许忍手里的东西又在桌子上摆好,语气着急:“我学的,我学的!”
许忍挑着眉头看她:“困成这样了怎么学?”
黎栀忙不迭点头,做小鸡啄米样:“能学的能学的!”
她努力瞪大着眼睛,试图向许忍证明自己不困。
不困才怪。
许忍正低着头替她拆解着公式讲解,手中的笔还没放下,身旁就传来“咚”的一声。
许忍一顿,转过头看去。
小姑娘趴在桌子睡了过去,嘴微微开合,呼吸均匀。手里攥着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转了方向,笔尖朝上,在脸颊上划出印记。
黑乎乎的一小圈,看着滑稽。
许忍:“……”
少年叹了口气,将她压在胳膊下弄了褶皱的本子缓缓抽出,将那根画了花脸的笔一并放回了书包中。
许忍动作轻柔,黎栀全然没有察觉。
做完这一切,许忍才打量起了黎栀。
少女似乎比初见时胖了些,脸颊上肉乎乎的,长睫闪动,看着像个瓷娃娃。
许忍就那么看了她许久。
片刻后,他倾身凑到黎栀的面前,指尖轻拨着她额上的碎发。
她鼻尖小巧,上面还沾了一缕绒毛,许忍动作小心,替她轻轻拨去。
少女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满被拨弄。
许忍轻笑一声,眼里是难掩地笑意。他抬手,指节轻叩着她的额头,轻的要命。
“小屁孩。”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图书馆内空无一人,只剩下柜台上后的一盏台灯亮着,黎栀才睡醒过来。
她趴在桌上太久,胳膊都被压麻如过电一般。她抻动着手脚,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
许忍就坐在一旁,手里握着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他连头都没抬,只是打趣似地问了一句:“醒了?”
黎栀坐直身子去看时间,早就过了图书馆闭馆的时间。
她慌忙起身,声音都拔高了些:“你怎么都不叫我的呀!”
许忍的笔尖一顿,看向黎栀的目光里还沾带着一言难尽。
“叫了,你不醒,”许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打呼噜,把图书馆的人都吵走了。”
黎栀一惊,眼眸倏然睁大:“你骗人!”
还未消散的睡意顷刻间被吓跑,白嫩的脸颊上被压出了红痕,和黑色的笔油印记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无比滑稽。
许忍忍着笑,微微颔首:“嗯,骗你的。”
黎栀转身去拿书包,急匆匆就要往外跑:“我哥哥还在等我呢!”
许忍抓着她的手腕将人一把带了回来,黎栀猛不迭撞入到他的怀中,少年的气息猝不及防将她笼罩,那股熟悉的柠檬清香不断萦绕在她的鼻间。
“不学了?”
许忍垂着眼看她,修长的指节才攥着黎栀的手腕将人拉近。
“太晚了,我还要回家……”
“是谁说不想走的?”
许忍弯下身凑近黎栀,两人的距离极近,他的鼻尖几乎要贴着她的脸颊。
“黎栀,你最近很不对劲。”
黎栀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短短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竟带着些许别的意味,听得她耳根发痒。
黎栀看着他薄唇一开一合,温热的气息喷洒,从耳根处红到了脸颊。
太近了,他的唇几乎要贴上的她的脸颊。
黎栀微微后仰着身子,说出口的话都开始结巴:“许、许忍……”
“嗯,在呢。”
少年的声音慵懒随意,嗓音低沉。黎栀睁大了眼看着他,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
黎栀的声音沾了几分怯懦:“我们作为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在祖国的光辉与荣耀下成长,不能在图书馆这样一片满是知识的海洋里做违背道德且不光荣的事。”
她支支吾吾着,脚步半退着。
“我……我还没成年呢!”
黎栀紧闭着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许忍看着黎栀的表情,倏地轻笑出声。他嘴角勾着,挺直着背与她拉开距离,顺手将桌上的本子拿起在她的额头上轻拍一下。
“想什么呢?”
许忍拽过黎栀让她背过身去,将本子塞进了她背上的书包里。
“这些都是你现在要学的知识点,我把解题的思路和过程都拆解好,划了重点,你一看就懂。睡不好放了学就早点回去休息,省的在这打扰我工作。”
他将黎栀的书包拉链拉好,米黄色的小熊玩偶被她挂在了书包上。许忍轻拍了拍她的包,又在小熊上捏了一把。
“走吧。”
黎栀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黎栀转过身看着许忍,原本的潮红褪去,小姑娘眼眸里都沾带了些尴尬:“是、是笔记啊……”
吓死她了。
黎栀捻了捻手心里渗出的汗,刚才那一瞬间,她竟说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羞涩。
是她误会许忍了。
黎栀定了定心神,这才抬起眼看着许忍,“嘿嘿”一笑:“许忍,你对我真好。”
许忍看着黎栀的笑颜,竟有一瞬间失了神。他怔愣着,随后又将思绪拉了回来。
他转过身将视线移开,随手翻弄着柜台里的书。
那目光太过明亮炽热,许忍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是吗?”
许忍垂着眼,随手抽出一本外国名着翻阅着。那一本他看了许多遍,上面的多少页多少行上面写着什么样的文字,他几乎倒背如流。
可此刻那些个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成了乱麻麻的一团,他看不清,只觉得自己可笑。
为自己不知所谓而生出的心思而感到可笑。
他这些毫不耗费心意又廉价的好,比起黎放来说,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