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回过头,身后早已是被团团围住,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轻声问道:“可否......再宽限一个时辰?”
烈王哪里有什么病态?他哈哈大笑着,像是人生得意之事不过如此。
他道:“宽限?王妃当初诛本王幼子之时,可有宽限他多少时日?如今不过是本王将当初杀子之仇报回罢了。成玉,早在你为本王做事的那一刻,你就应当知道,今日王妃会有何下场。莫非,你心软了?”
成玉怎么会不知道?
烈王,一个当初还试图篡夺王位的废太子,狼子野心,却甘愿装病来隐藏自己。这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想要他的王妃,比当初的自己更加凄惨罢了。
在他的身后,除了王府近日以来多的那不少“护卫”,还有很多穿着各色衣衫的下人。
那都是王妃的人。现在,他们也要一同被牵连。
这场争斗,到最后,赢家依然是烈王。烈王妃苦心经营这许多年,想要得到的,虽然已经近在眼前,却依旧是一触即碎的泡影。
成玉低下头。
门忽然被打开,成华提着剑,立在房门前。
她眼角还带着泪水留下的痕迹,这个尚还年轻的少女,此刻以绝对坚定的姿态,立在曾经的“姐姐”身前。
在她还不太懂事的时候,成玉一直是以姐姐的身份,留在她身边的。她习字,念书,都是成玉一点一点教会的。可是如今,她不得不提起剑。
剑锋距离成玉的喉咙不过一寸的距离,只要成华稍稍用力,那白皙的皮肤上,便会出现一道清晰的血迹,断气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
成玉苦笑着道:“没想到终究还是等来了这一天。我当初劝你的话,你还是没能听进去。”
成华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失去了光芒,她看着成玉的眼神,已经没有半分留恋了。
她道:“成玉姐姐,你当初的意思,我是明白的。”
那日,成玉忽然叫住她,道:“成华,你跟我来。”
尘封的小房间里,是成华当初学习写字的痕迹。
一张张废弃的纸张,还有到处都是的墨痕。这里因为王妃的命令,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成玉道:“还记得当初你识字的时候吗?”
成华点点头。
那时候,都是成玉在她身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她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听。
成玉总是很有耐心,不会因为她学得慢就着急。有时候一些生僻难懂的字,即便是念上数十遍,再过一段时间也依旧会忘。
那时候,成玉总是会无奈地笑着,道:“若是我能替你就好了。”
但是这次,成玉看着那些被尘封的物件,说出的话却是:“这些你还记得,那么你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来到这王府的?”
成华摇了摇头。
那些事有些太久远了,久远到,她现在回忆起来,只剩下一片模糊,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王妃。”成玉咬着唇瓣,眼睛没有再看着成华,“王妃她亲手设计,把我的父亲送进了天牢,把你变成了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再找机会把我们买来,这才有了“成玉”和“成华”。”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原本还算是富裕的人家,那时候,她应该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如今,那些脏的累的,却是什么都会了。
可以因为后来的温情,就忘记当初的劫难吗?若是温情本来就是劫难的另一个名字呢?
怕是无法原谅了。
成华咬着牙,一字一句继续道:“可是虽然我明白,却也看不懂,如今成玉姐姐是在做什么?”
即便王妃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可是在这中间,烈王就是无辜的吗?
更何况,这些消息,还不知是何人透露出来,更不知那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至少当初的成玉也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她确定。
成玉笑得苦涩:“做什么?”
“我想为我的父亲报仇,我想要王妃一个解释,我不想一直骗自己,王妃是我的恩人!”
她终于忍不住发泄出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了,成华,你可以不懂,但是我没有办法再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有世子,世子就不可怜吗?你扪心自问,我们的世子殿下,这么多年过的又是什么日子?王妃对世子,可还有半分柔情?”
成华的手开始颤抖。
她含着泪,直直地看着成玉。
“成玉姐姐。”
“你错了。”
虽然当初王妃的确做了诸多错事,但是如今,她已经在尽量挽回了。
她也终究是付出了代价。
烈王笑得畅快。
“不愧是姐妹情深,本王的王妃,养了两个好姑娘。”
成华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成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晕倒在地上。
成华道:“今日,王爷若是想要进这门,便先杀了我。”
她的剑上,有些许血迹。
这是刚才握剑的手颤抖时,划在成玉喉咙上蹭到的血迹。
烈王拍手三下,赞叹道:“好一个先杀了你。也不知道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这可是我的烈王府,可还不是王妃的!”
话音刚落,那些护卫便一齐围了上来。
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剑,握剑的姿势很漂亮,手法稳当,看起来训练有素,根本不像是护卫而已。
成华一步步走了出来,关紧了身后的门。
她笑着道:“不愧是王爷,即便是过了这许多年,该有的心思,一点都不会少。”
即便当初的叛乱失败,流落到这般境地,却依旧带着那样大的野心。这就是烈王。
可是这不是烈王妃想要的。
至始至终,女人所图的,不过是一份安稳。
在年少相遇时,在十里红妆出嫁时,烈王妃又何尝没有想过,和自己的夫君共度一生,白头偕老?
可是,这世间的人心,却总是那样易变。年少时候的承诺,总是不能当真。
当真的人,终究会被自己伤到。
烈王妃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记起当年。
当年她从轿子里伸出手的时候,在下面笑着接住她的手的,那个青涩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