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所谓的神色变化,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君毕竟是天君,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又会有谁是心思单纯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真要是说起来,怕是没几个能比得过。
白锦的笑容很快就淡去了。那些只有他们知道的事,到此为止。
“天君,好好想想接下来要留下的话吧。如果再不开口,接下来替你开口的会是谁,便说不清了。”
白锦的话里威胁的意味已经明显到了极致,她的这些话,甚至不像是对着天君说的。
一个仙对着天君说这种话,无论怎么看,都是大逆不道。
御闻其实并不想袖手旁观。
无论是帮天君还是帮白锦,他都能为自己找到理由。
可是,帮白锦,他难以面对自己作为仙族的血脉;帮天君,他对不起自己那么多年口口声声的钟情。
或许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没有什么了解。
钟情也好,忠心也好,都是自己编给自己的谎言罢了。到了需要这些的时候,他总是会犹豫。
这种犹豫,令他憎恶自己。
但是折渊,这个神族的遗孤,总是那样快做出选择,他从来不会因为白锦做的事看起来大逆不道而心存疑虑。
看似没有出手的折渊,灵力其实一直在徘徊的边缘。御闻本身的修为远远不如神族,但他也能确定,只要天君现在有反抗的心思,无论结果如何,折渊都会立刻动用灵力去控制住天君。
天君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当初没有把折渊杀死,倒是为我自己留了后患。”
在这个场上,看似是白锦占据上风,实际上,占据上风的,应该是一直在留意着这边动向的折渊。
“当初天君你留下折渊的时候,没想到今日是自然的。”白锦嘲讽道,“但是这么多时日过去,你留下折渊的心思,难不成真的会是为了神族?我如今是不敢相信了。”
她盯紧了天君的动作,不敢放松分毫。
如今天君有了心魔,甚至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感觉,那么之前的账,必须要算清楚了。
一笔一笔,全部都不能忘。
天君道:“我原是以为你的仙心对你来说更重要些,说起来定然也是以仙心为主。没想过竟是折渊占了上风。”
“仙心对于仙来说固然重要,但既然我本就不是仙,只不过是依托了些不得了的法子才有了这副肉身,便没有那样多的要求,有没有仙心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折渊不同。”
他是神族的遗孤,是真正的神族,他不需要任何帮助,原本的血脉就已经足以让他变得强大。他谁都不欠。
天君笑了:“这世间可有不贪婪的性子?有了肉身自然会想要更强大的力量,想要仙心也是应该的,毕竟那本来就是应该有的。这么说起来,虚伪的倒是你了。”
“虚伪不虚伪,天君怕是没办法探查到,知道的唯有我自己而已。只要我说是,那就是。”
白锦的手上,沾满了天君的血。
那是仙界之主的血,此刻却有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若非是走火入魔到了一定程度,那么魔气的来源便只有一个——魔本身。
白锦看向在一旁看戏看得悠闲无比的安无。
她道:“安无仙君倒是好兴致,如今瞧着天君的模样,可曾有几分熟悉?”
安无原本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悠哉模样,此刻被唤了名字,也只是浅浅笑道:“为何会熟悉?”
“天君走火入魔是真,但是即便再快,天君走火入魔的程度也不到血液都沾染魔气的程度。所以这魔气的来源,可谓是耐人寻味。我倒是想不清楚,这天君身上,如何会有魔气?想来想去,还是安无仙君看起来最为了解。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听听,安无仙君是如何解释的。”
安无自然道:“天君不久前还在与魔将接触,交手中难免沾染气息,血液有魔气也是难免的事,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散去。何必如此忧虑?”
虽然安无这么说,但是任谁都能看得清楚,白锦分明没有忧虑之意。
她只是想借着安无的口,把天君现在的情况挑明。毕竟在这之前,一直和天君接触的,怕是只有这藏在暗处的安无。
白锦把手上的血慢慢拭去,动作缓慢又仔细,像是生怕会有一点留在自己手上似的。
她扬眉,看向安无的眼中满是坚定:“哦?是吗?”
——
寂静的房间内,女子的呼吸声粗重,听得出其中的艰难和痛苦。
“王妃,”成华慌乱道,“王妃,再等等,再等等,成华马上就可以找来大夫了,再等等——”
“没、没用的......”床榻上的烈王妃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大夫可以治好的病,便是把极北最好的大夫寻来,该是怎样的结果,也还是怎样的结果......”
成华跪倒在地上,慢慢流出眼泪。
“可是王妃,若是不寻大夫,您只能这样......这样躺在榻上。王爷还在盯着您,现在若是知道您有了心疾,恐怕不会放过您的!”
缠斗不休的双方,本就是针尖对麦芒,若是有一方的气势先落下来,被人知道了弱点,那么即将迎来的结局,便已经决定了。
烈王妃唇色接近苍白,闻言,露出惯常的笑意。
“就算他不杀我,我也......大限将至了。”
报应,都是报应,终究是逃不开这样的宿命。
若是她能再狠心一些,把女儿利用到底,或许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她还是心软了,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她的骨肉。和烈王无关,但终究会被烈王占了上风,丢了性命。
那咒术宛如千万条噬心的虫子,在她的心口挣扎着,噬咬着,她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不知道,用不了多久,她怕是就要被这咒术活生生折磨而死。为了她当初的错,和她那险些被害了一生的女儿。
烈王妃的笑里,带着几分决绝。
成华心头一紧,不知何时,已满脸都是泪水。
她不停地摇着头:“不,王妃,肯定还有什么办法,肯定还会有办法的......”
门外,紧靠着门站着的成玉,脸色怔然,眸光有些许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