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安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还重新看了看。
的确是李子茗登基的圣旨,但是这东西......这东西好像有些离谱啊。
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过女子登基坐上皇位的,天下男子大概都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出现,而且李子茗过世的时候,大皇子已经没了,皇位空着,这圣旨又是从哪里来的,是谁下的呢?
李玄安看了李承逸一眼,感觉他应该也在想这个问题。
不过,他还是想问:“那是什么东西被掉包了?”
“记载火药如何使用的图纸,还有一卷不知道是什么的书。”李承逸的脸色说不上好看,“这些东西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空白,那图纸完全是胡闹,之前的已经被人带出皇宫了。”
“那火药......”
“火药并不是皇宫的,皇宫的火药还都在,存放的火药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应该是没有少的。”李承逸道,“现在应该可以确定,有人会造火药了,并且还打算利用这些火药,去做些不得了的事情。”
图纸丢失,这意味着,那些火药很快就会变成用来杀人或者毁物的工具。中间原本应该有的尝试环节现在都不需要了,图纸上面记载的方法已经足够详细,只需要按照上面的步骤去做,基本不会有失误。
皇宫里的东西就这么丢了,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若是在瘟疫开始之后,皇宫失去守卫时丢的,那么偷走这两样东西的人完全没有必要把它们掉包,还多费了点力气弄过去两个用来糊弄的赝品。
但是如果是在之前,那皇宫的守卫可是无法忽视的,想要从皇宫内偷走东西难如登天,更别说偷走的东西还不是凡物,而是皇宫内最最要几样东西之一,那可是记载着火药使用方法的图纸,算是人界天家为了防守人界而研究出来的最后手段了。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中间好像有什么被忽略掉的细节。目前来看还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你刚才说被偷了书,不知道是什么。”李玄安有些疑惑,“皇宫内的书册应该都在藏书阁内,里面各类书的摆放都是有一定要求的,这也是为了方便在寻某一卷时比较容易一些。难不成,这书附近没有别的书了?”
但凡有一卷还在,都可以推断出被拿去的那卷是什么才对。
李承逸摇了摇头。
“自从大皇兄没了之后,静安皇姐又从不去藏书阁,按照宫内的规矩,藏书阁是禁地,守卫藏书阁的侍卫是不能进入藏书阁内的,只能在外面守着,所以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过藏书阁了。里面是什么模样,自然也没人清楚。”
“我到藏书阁的时候,里面的书册已经被打乱了,完全不是原本摆放的位置。所以根本没有办法依靠旁边的书来推断被拿走的那一卷究竟是什么。”
藏书阁不仅仅是用来存放书籍的地方,还有很多了不得的秘密,在藏书阁墙壁上有一个藏得很隐蔽的机关,转动壁上的烛台,就可以打开。那机关后面,向来都存放着最珍贵的东西,如何使用火药的图纸,还有那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圣旨,就是李承逸从藏书阁机关内拿出来的。
那机关除了皇帝应该没人会知道,秘密是代代相传传下来的,李承逸也是小时候顽皮,被关在藏书阁内勒令好好念书,不准出去,他自己又不喜欢念书,在藏书阁内四处摸索,想要找些好玩的东西,才发现了那个机关。
不过因为那时候年纪比较小,李承逸那次被禁足在藏书阁内,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他其实也没记住什么,只是对那机关有了一丝印象,今日到了藏书阁,忽然就想起了一点,试了试,居然真的是这样。
小时候那些事现在看起来像是在梦里发生的,李承逸自己都没想到。
李玄安把那圣旨拿在手里来回看了看,没看出来有哪里有问题。
他问道:“这圣旨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藏东西的地方。”李承逸还是选择把这个秘密守下去,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泄露了,“圣旨应该是真的,笔迹看起来......是那人的笔迹。”
李承逸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就一直没有念出过那个称呼了。
李玄安抿唇,眼神却掩不住内心的震惊。
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当初大皇子想尽了办法,杀了二皇子,成功拿掉了皇位。之所以朝中没有人对大皇子的登基表示强烈的抗议,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时候朝中的形势一片混乱,太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继承者了,而同样是皇子的李承逸一身反骨,直接出了京城,没有回来过,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看着大皇子做了新帝,并且还需要使劲浑身的本事去辅佐他。
大皇子没有什么本事这件事,朝内无人不知,当初二皇子还在的时候,没有人想过会让大皇子做皇帝,在这个问题上是不存在争议的。甚至连立长的原则都直接破除了。可是二皇子一死,没有可以和大皇子争夺大权的,没有了竞争,也就没有了悬念。
可是现在看来,若是这圣旨果真是死去的先帝留下的,那么自欺欺人的大皇子,那么一场可笑的登基大典,岂不是,岂不是完全是一场骗局?
李玄安沉浸在这样的震惊中,一时回不过神来。
太令人意外了。
不仅仅是李玄安感到震惊,李承逸也一样。
他甚至已经在想,当初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有了后来的那一切,那些结果。
到了夜里,李玄安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找李承逸把今日白日里的事情告诉他。
李承逸躺在榻上,窗子开了一半,风吹进来的时候蜡烛的火苗微微摇晃着,他的影子映在墙上,也跟着微微摇晃。
李玄安在门口站了很久,轻轻敲了敲门。
他能看到里面是有亮光的,虽然无法确定李承逸是不是还醒着,但是总归比黑漆漆的屋子看起来要好一些。
李承逸眯着眼睛,听到敲门声之后,翻身下榻打开了门。
李玄安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连外衫都没换,完全就没有休息的意思。他看起来还很精神,眼神清明,只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陌生。
李承逸道:“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吗?”
李玄安眼神闪烁着,最后开口道:“我有件事......或许必须告诉你。”
他白日里一直在想着那圣旨的事,倒是把另一件事抛在了脑后,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告诉李承逸好些。
那毕竟是他的皇姐,在现在看来,李承逸应该算是最了解静安的了。
李玄安自己根本就想不通,不告诉李承逸也没有别的选择。
李承逸看他脸色,看着看着,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好久没见你这么沉重过了,不过是一卷圣旨罢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若是想不通,那也就算了。”
李承逸说得很是轻巧,但是他自己其实也清楚,这件事并不是一卷圣旨的问题,背后很有可能有些还没露出头来的人,那些人的存在本身就值得担忧。
李玄安摇了摇头。
“不,我是想告诉你另一件事。”
“我今日,去了静安的公主府,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墙壁上的缺口。”李玄安说到这里,已经看到李承逸的笑容淡了。
李承逸冷声道:“我告诉你不要擅自离开这里,外面随时可能有身患瘟疫的百姓,你是觉得现在活得太轻松了是吗?”
李承逸很少生气,至少李玄安基本没有见过李承逸生气的样子,他脾气别说在天家,就是在这世间的男子里,都算是比较好的。
可是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天家如今枝叶凋零,只剩下一个李承逸,他崇敬的兄长没了,他最亲近的静安皇姐也没了,现在他熟识的,只剩一个李玄安,现在李玄安看起来还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一副不惜命的样子,李承逸的确是要气的。
但是李玄安的态度却和李承逸完全不同。
他皱眉,道:“如今京城这副样子,你要我在别院里待着不许出去,这算什么?若是我现在在京城成了拖累,还不如直接回极北,那里现在倒是没有瘟疫,最多和他们吵上几句罢了,命是可以保住的。”
李承逸沉默下来。
李玄安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安分的性子,他根本就静不下来,而且因为自幼就很聪慧,在很多时候都喜欢帮别人一把。现在看起来,依旧是这样。
李玄安虽然是凡人,在修为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却还是想着能帮他一把,京城都这个样子了,李玄安还在这里留着,的确没有别的原因了。
李玄安看他沉默下来,便道:“那缺口的确是火药炸出来的,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地方。”
李承逸让开一步,给李玄安留下了进来的空间。
他道:“夜里了,有些凉,你要是真的打算和我谈这个的话,还是进来吧。”
李玄安跟着李承逸坐到了桌边。
“今日我去看了那缺口,其实,那缺口是被动过手脚的,只不过手段太高明,若是只用眼睛去看,而不仔细去摸,根本就发现不了里面的问题。”
李玄安这话一出口,李承逸便回忆起自己那天看到那墙壁上的缺口之后做的事。
他皱了皱眉:“不对,我摸过了,那面墙壁被炸出缺口的地方凹凸不平,满是被炸开之后留下的碎屑,没有别的东西。虽然我也在想那人炸开墙壁为的是什么,但是并没有看出来。”
“仔细摸,那缺口是被填补过的,用了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填上了原本缺口的一部分。在那一块下面,是一个空洞。”
李玄安对李承逸原本就没抱多少希望,毕竟李承逸自幼都不是一个喜欢思考的性子,做事情有时候比较急,很容易漏掉关键的细节。而往往是一些细节,可以指向最终的答案。
“之前听闻过壁中藏书吗?”李玄安道,“这次也差不多,在静安公主府的墙壁内,藏了样了不得的东西。能够费这么大力气藏进去,又要费这么大力气拿出来,那样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很重要。”
李承逸其实有些不能接受。
在他心里,静安一直都是个温柔的皇姐,做事情不疾不徐,而且总是会微微笑着,很少发脾气。就算是一直被针对,不受宠,也没有一句怨言。
这样的静安,他一直认为是单纯没有心机的,可是壁中藏物这种事,若是静安不知道,是很难做得到的。这中间应该是有静安的意思在里面。
李玄安看着李承逸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静安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很不一般啊,毕竟少有的对他很好的皇姐。要知道那时候,李承逸可算不上皇子里有前途的,恭维奉承的人,还有想要露脸的人,基本都是去讨好二皇子的,李承逸在这些人的眼里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白白占了一个皇子的名头,在皇位这件事上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就是有心想要扶他,都没有办法可以把他扶上去。朝堂上对李承逸不满的人可真是数都数不清楚。
那时候的李承逸,完完全全就是天家之耻。一点小小的火苗所带来的温度,或许都是他能得到的最大的温暖。
而且再联系上今日李承逸带出皇宫的那一卷圣旨......这壁中藏物的重要性,可又提高了不少。
现在,那壁中究竟藏的是什么,或许就是处理这件事的关键。但现在他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赶在瘟疫这个当口出了这么大事,究竟是为了吸引李承逸的注意力,还是原本这瘟疫就是个幌子,谁都说不清楚。
李承逸慢慢抬起手覆在自己的双目上,眼睛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里,他能够听到的,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爆裂声,和李玄安几不可闻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