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怎么漂亮，这“伺候”的对象是自己，那就不太妙了。
李玄安看着玉儿那张脸，慢慢地，居然和琴姑娘那张脸一点点重合，那一身裸露着大片皮肤的装束，在他眼中变成了琴姑娘半褪去的衣裳。
李玄安一时间有些恍惚，脸色也微妙起来。
那被唤作“玉儿”的姑娘靠近的一瞬间，李玄安站起身，笑道：“皇姐，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她脾气不太好，这有女子近身，她会不高兴的。你看......”就算了吧？
这话说出来其实很是荒唐，不过是“李承逸”说出来的，也就显得没那么荒唐。
李玄安暗暗感叹着，有朝一日居然连纨绔都成了优点，怎么胡扯都有人信。
李子睿兴味道：“哦？是谁家的千金，得了五皇弟的喜爱？”
“......”
这话题本身就不是正常人会聊的，他敢说，她居然还敢问。
贵女们脸色依旧奇奇怪怪。
这五殿下有了心上人，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意味着她们没必要提心吊胆担心着家里人给她们乱点鸳鸯谱给五殿下。可是若是五殿下真是做了皇帝......那就变味了。
别到最后嫁还是要嫁，嫁过去之后还不受宠，连五殿下都不理会的女子，那是真的一点颜面都不剩了。
李玄安思索片刻，考虑到李承逸最后那一点权力和需求，决定饶他一命，便道：“皇姐，这女子闺誉可不是小事，这么说出来怕是不太好。”
贵女们纷纷扭着手帕，差点破功。
夭寿了，真是夭寿了，如今竟是从五殿下嘴里听到了“女子闺誉”这四个字，五殿下这张脸皮，着实是无人可敌。
李子睿抿了口酒，没有出声。
李玄安一边观察着李子睿的脸色，一边观察着周遭的动静，可谓一心两用。
别的不说，李齐嘉那小子的名声是彻底毁了，从某种特别的角度来看，他今日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想到李承逸相当憋屈却又不得不感谢他出手相助的模样，李玄安感到十分愉悦。
“既然殿下都这样说了，玉儿，退下吧。”
李子睿扫了眼一旁的玉儿，面上没有表现出不悦。玉儿应了声，多看了李玄安一眼，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从李玄安视线中消失。
不知为何，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用来使美人计的女子而已，李玄安却总觉得玉儿有些异样。
李子睿重新看向李玄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了曾经的狂热色彩，沉寂得像是一潭死水。
她似乎比从前稳重了不少，至少李玄安现在看不出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曾经的李子睿，事事都想占到上风，但是其实并不算很有计谋。
越是锋芒藏起的对手，越是容易在疏忽时被其击败，李玄安不得不深思。
李承逸就在这公主府附近，虽说听不到里面是什么动静，但至少可以在李玄安遇到困难的时候接应一下。
“杀了他。你为什么不在酒里动手？”焦躁的女声嘶吼着，质问方才的一幕。
明明只要动手就可以除掉这个心头大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手下溜走，这是何等的憋屈。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五皇弟，何必要动手？你们凡人的把戏可不是那么有用。”浅笑吟吟的“李子睿”压下了心里的嘶吼声，在神识中回道：“更何况，若是就这么杀了他，你何必设这个局呢？”
李子睿心思不少，但完全没有脑子，思考事情全凭一时冲动和本能，若是让她自己来做，极难成事。难能可贵的是，她自己也知晓这一点，便允许了“天君”在适当的时侯“帮助”她。
李子睿的声音在神识中沉寂下来。
罢了，罢了......只要能达到目的，怎样她都忍了，只要能杀了他......
这场“赏花宴”，开始得莫名其妙，却不知何时结束。
贵女们硬着头皮在这里消磨时光，陪着这两位皇室的大人物僵持着，一时间竟是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到了晌午，阳光照下来都变得刺目，周遭的空气都热乎乎的，李子睿优雅地坐在首位，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下面的人也只好陪着干坐着。
李玄安常年待在极北之地，面对的是无尽的冰原和漫天的飞雪，没有四季的分别，只有看不到头的寒冷。今日的日光忽然这样好，许久没有待在温暖地带的李玄安不由得开始发汗。
额上和鼻尖，有些细碎的闪光，那是冒出的点点汗水映着阳光的印记。
一旁的“李子睿”瞧着他略微狼狈的模样，轻笑了声。
他已经暴露完全了。
李子睿的五皇弟李承逸，虽是纨绔，说话不着调，但却是个半路修炼的，再怎么说也是身有修为，一身筋骨早已和凡人不同，无论是走路和坐下的姿态，还是下意识调整灵力运转会有的小动作，李玄安都模仿不出。也只有那副皮相，幻化的还算成功，至少真正的李子睿，并没有认出这个不是李承逸本人。
此刻冒出的汗水，就更明显。修炼者连五谷都可以长期断绝，肉身强度和凡人天差地别，仅仅是外界热了些就开始出汗，未免太过虚假。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李玄安已经想着退路了，他刻意避开众多视线，悄悄在宽大的袖中启动了传音符，并站起身对“李子睿”道：“皇姐，这太阳实在毒辣，可否容我换件衣裳？”
传音符被李玄安用了，这声音忽然出现，李承逸打了个激灵，连忙仔细听起来。
然而传音符发动的一瞬间，符内灵力波动，“李子睿”余光扫过李玄安宽大的袖口，笑意更深。
“可以是可以，”李子睿道，“不过我这公主府内，除了驸马的衣裳，就再没有男子的衣裳了。玉儿，去为殿下挑一件衣裳来，速回。”
玉儿应了声“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李玄安只能继续等。
李子睿不动声色地独自饮酒，不管下面的贵女，连个招呼都没有，只和李玄安暗中较劲，场面着实诡异。
忽然有个白衣的贵女抚平了衣裳的褶皱，站起身来，行礼道：“公主今日若是没有旁的事，小女就先告退了。”
李子睿没有出声。
“公主？”她见李子睿没有反应，便又重复一遍。
李子睿这才应道：“你是......”
白衣贵女有些讶然：“公主，前几日咱们才见过，您还跟我打招呼。您莫非是把我给忘了？”
她这句话一出，李子睿面上没有表示，却没再说话。
神识中，李子睿紧张道：“我忘记告诉你了，这叶如心和我是有些交情的，其他人都可以装作不认得，可她确是不能装的。”
外面的李子睿怔了下，便笑道：“瞧我这糊涂的，这几日忙着做事，难免恍惚的时候......叶小姐，难得聚一聚，不如再多留一会儿？”
李子睿这人贵为公主，性情不太讨喜，有点交情也有利益的原因。这赏花宴叶如心本就不想来，来了之后也是干坐着，并且还有个不定时炸弹“李承逸”在，她心有所属，对此感到担忧，便起了离去的念头。
李子睿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一直对着“李承逸”说话，贵女们连个眼神都难得到，被无视了个彻底。叶如心自然感觉出来她意不在此。李子睿还在挽留，她属实看不明白。
于是，叶如心再次道：“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利，如心也怕扫了公主的兴，还请公主谅解。”
她语气里没有回旋的余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李子睿只能应下。
叶如心起身离开。
不远处守着的婢女们将她引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出，叶如心道了声谢，便往外走。
李承逸在暗处盯紧了她。
叶如心刚出来，后面紧跟着又有一个少女小跑着出来。
她道：“如心，可真有你的，今日这李子睿莫名其妙的，大家早就不想在这公主府内待着了。要不是你开了这个头，我们还真不敢开这个口，更别提出来了。”
叶如心笑了笑：“公主今日是有些古怪，瞧着是累着了，夸奖倒是不必，如心平日里是不饮酒的，今日也只是觉得喝了些酒，身子不太爽利。”
“何止啊，”那贵女是个直性子的，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便忍不住了，“你不是和她算是熟的？怎么她今儿个连你都认不出了？”
叶如心也没想到：“这倒是......不知。”
两个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慢慢走远，李承逸听了个七七八八。
联系方才李玄安那边的声音，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这两位小姐走远之后，玉儿买了衣裳回来。
她出示了公主的令牌，一闪身就没了人影。
李承逸拧起眉。
他在这个“玉儿”身上，嗅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很像一个早就该消失的人。
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若真是她，那李玄安怕是藏不住了。
——
“娘亲，娘亲。”
龙姬一声声唤着，越来越焦虑。
她在原地转来转去，把一边的小童看得直眼晕。
小童可怜巴巴道：“龙......龙姬殿下，扶燕上仙怕是不想见您，您也别转圈了，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他也只是一个刚化形没多久的小仙，外表还是个孩童，说话声音脆生生的，很是讨喜。
平日里众仙瞧见他，多半都是笑眯眯的，猛然见龙姬这种凶巴巴的仙，还有点害怕。
龙姬瞪了他一眼：“眼晕就一边站着，先别理我就是了。”
语罢，继续走来走去转着圈，嘴里念叨着什么，时不时看一眼门的方向，等着扶燕出现。
小童被骂了一顿，看出龙姬今日心情不佳，也不敢再插嘴惹她，便靠在了一边的仙树树干上，闭上眼睛装死。
若是扶燕上仙责怪下来，他还可以拿自己一时疏忽睡着了来做借口挡一挡。
龙姬就这么足足转了三个时辰，把自己都给转晕了，扶燕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咬咬牙，余光瞟见睡得安详的小童，直接把他拎了起来。
这家伙好歹是个守门的，总不能连开门都不会吧？
小童迷迷糊糊间被龙姬提到手里，身子都悬空了，连忙睁开眼，瞧见龙姬离得极近的一张脸，紧张道：“龙......龙姬殿下，您要，要做什么？”
“呵呵呵呵......”龙姬已经几近暴走，笑得有些勉强，“也不做什么，就是等你给我开个门。”
小童缩了缩身子，但是龙姬已经把他整个提在手里，他逃也逃不开，欲哭无泪：“龙姬殿下我只是在此处守门按照扶燕上仙的命令做事若是扶燕上仙不愿我也不能私自放殿下进去啊！”
一长串说下来，气都不带喘的，龙姬一时间没能听清，也不想管他，只是道：“开门，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这是我娘亲，我连娘亲都不能见了？”
小童用空着的两只手捂住嘴，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龙姬殿下和扶燕上仙的关系很是微妙，他一句话说错，可能就要挨罚了。
龙姬见他这怂样，只能干着急，一双眼睛都快冒火了。
她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开不开门？不开门我就把你丢进化恶池里去跟那些脏东西一起待着！”
“这......这......”他吓得晕乎乎的，直接两眼一翻没了声音。
龙姬意识到自己吓过头了，也有些后悔，拍了拍他肉乎乎的脸颊，这小童却死活发不出声了。
龙姬抓着他的衣裳提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门忽然开了，扶燕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直直看着龙姬。
龙姬连忙松手，意识到这小童会摔在地上，又把他接住放在仙树边。
扶燕道：“你今日在我这里大闹，还把守门的小童打伤，意欲何为？”
龙姬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对上扶燕那双眼睛，却什么都忘了。
扶燕上神是会惑心的，她修为不足，很容易受其影响。
扶燕见她神情，便知龙姬是受了惑心之术的影响。
她冷笑道：“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到头来，连你的修炼都帮不上忙。”
龙姬从恍惚中回神，便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咬着唇，脸慢慢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