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在李显身侧躺下,声音轻柔:“陛下还记得除夕之夜问婉儿的话吗?”
李显并未睡着,听了婉儿的话,他的思绪回到那天,华灯初上之际,他跟婉儿说不介意她的过去,询问能否试着接受他。
但是当天问的时机很不凑巧,刚到子时,热闹的人群冲散了婉儿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的确很期待婉儿接下来会说什么,可他也害怕听见不想听见的,所以他后来没有再问,而是用行动证明自己会等她爱上他。
婉儿自顾自接着说:“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就是婉儿的回答,绝非利用。”
李显忽然回身紧紧将婉儿搂进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眼睑传来一阵温热,婉儿知道是他的泪水,心中五味杂陈。
她方才说的算不得真话。试着接受是真,可利用也是真。
只是今日对李显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他却并未深究韦后到底有没有和他人私通,他在意的是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作为一个帝王,他感情用事,婉儿也只能迂回取之。
太平昨日接到了婉儿让张佑送出的消息,今日便进宫来寻婉儿,可没想到到了两仪殿却被婉儿拒之门外了。
这是婉儿第一次将她拒之门外,太平很担心,昨天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难不成是七哥做了什么?
“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婉儿为何不见我?”太平着急地问采禾。
采禾虽然听到了一些争吵,但一个字都不敢说,只央求太平:“殿下别问了,总之先护好自己,昭容无碍,陛下没有禁足昭容,只是昭容自己不想出门,昭容希望您最近别进宫,专注追查安乐公主就好。”
婉儿一向有主意,她既然这样吩咐了,必然有她的道理,于是太平点头:“本宫知道了。”
太平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问:“她真的没事?”
采禾点头:“昭容没事。”
太平不放心地离开了,彼时婉儿正倚在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动静刚消失采禾就回来了,“昭容,已经照您的吩咐告诉公主了。”
“嗯,她回去了就好。”婉儿轻叹,转身往屋里走。
采禾上前疑惑地问:“只是采禾不明白,陛下不是已经消气了吗,也没说不让公主来看您,您为什么?”
昨日虽然听见了两人争吵,但是今早陛下离开的时候还吩咐她替昭容熬参汤补补身子,看样子是和好了。
婉儿径直回到软垫前,想接着绣荷包,却看见同心玉还落在软垫上,昨夜李显正在为她系玉佩,忽然追问她,玉就这样掉在了软垫上。她捡起玉佩,一边系好一边回答采禾。
“心病难医,陛下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也没有准许我参与朝政,我人在深宫是谁在宫外和我配合散布流言,陛下一想就明白,这时候如果还和太平密切往来,恐怕会害了她。先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婉儿说完,玉佩也系好了。
采禾点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婉儿。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又不会怪罪你的。”婉儿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道。
“那采禾就僭越了。”采禾忐忑地开口:“陛下对昭容的好,就算是采禾这个外人都看得真真切切,说实在的,昭容对陛下却有些无情了,也怪不得陛下生气……”采禾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
婉儿手中摩挲着玉佩,陷入了沉思,那天将玉佩交给张佑,她的确是没有考虑那么多,也确实辜负了李显的一片心意,所以才会想着为他做一个香囊。
“婢子多嘴了。”采禾低头认错。
“不,你没说错。”婉儿叹气,是她错了,作为后妃却存着不该有的心思,想舍舍不掉,想要又豁不出。韦后就是算准了她这一点才会给她致命一击。
甘露殿
“你是说今早镇国公主去两仪殿被昭容拒之门外了?”韦后诧异开口。
安乐点头:“宫里的人应当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她们之间出了什么事。”
韦后冷笑,“不一定是她们之间出了事,也许是陛下开始忌惮了。”昨天陛下的脸色很不好,昨夜虽然照常去了两仪殿,但并不代表他心里毫无芥蒂。今早上官婉儿就将太平公主拒之门外,想必是和陛下有关。
昨日发生的一切安乐都知道,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阿娘,您真的觉得父皇会对昭容起疑?女儿怎么还是觉得不可能呢。”后半句她没说出来,毕竟父皇那么爱昭容,怎么会因为流言蜚语就怪罪她。
“傻孩子,爱越深,恨也就越深,你父皇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只有对她起了芥蒂,你的皇太女之位才有着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祭天大典中担任亚献,要那些朝臣都看看,谁最得你父皇的青睐。”
提起皇太女之位,安乐眼底藏不住的贪婪,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放心:“可是皇叔还在追查。”
“任由他查便是,如今我已经自断臂膀舍弃了韦渲,料想他也查不到其他的,韦渲是自己人,他肯定知道什么叫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韦氏嫡系已经尽数覆灭,我没什么好怕的,倒是他,他的家人他能够放任不管吗。”
韦后冷声说。每每说起这些事她都觉得恨,若不是武后,她的父母兄弟不会一朝被屠戮殆尽,如今能够仰仗的娘家人全是旁支。虽能够利用,但到底比不上自己的亲兄弟。
接下来的几天,韦后筹备这祭祀事宜,婉儿真的就如李显说的那样没有在涉及朝政,每天待在两仪殿写诗作画,闲暇时间绣自己的香囊。李显自从那天离开之后,也没再踏足两仪殿。
经过那天的事情婉儿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李显,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太重感情,不愿意面对而已。
两天前李旦终于回到了相王府,太平得到消息就赶过去了,和李旦会面之后才知道李显一路追查到了韦后的堂弟韦渲,只是这韦渲是块硬骨头,无论怎么用刑都没有透露半个字。李旦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先看好他吧,千万别让人灭口了,到时候死无对证恐怕还会被韦后反咬一口。留着他,就算他什么都不是,可他是韦氏一族的人,这是事实,韦后脱不了干系。”太平镇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