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休要胡说
“这原是胎儿的小手抓住了脐带，所以不得落盆。其实，不用管他，静静等些时辰，胎儿自会放手。可是，这些郎中却猛用药……已被损伤身子，如何还能生产？”
朱元璋便站起来，踱了两步，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丸药，交给正看着齐家姑娘，一脸惊讶的柳依依：“你帮她服下去。”
柳依依依言行事，朱元璋便拿出一个水袋，到了半碗橙黄的汁水，也让柳依依帮忙于她服下。张居正看着，担心的问：“教宗陛下……”忽然醒悟，这话不能问的，他一介平民，难道要质疑教宗？只好吞了回去，却又不甘心，眼睛便没处放了。
朱元璋知道他担心：“希望有效。事已至此，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话说的很残酷，张居正心里清楚的紧，可是，乍一听到，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想教宗陛下的话不无道理，这两天，他守在这里，又做了什么？
不过是冒险通知了齐家，而齐家能做的，显然以完全超乎想象了——哎，当初，这门婚事，他们夫妇极力反对来着，都怪齐兄，一朝不甚，把个妹子落到这番境地……
张居正正自乱想，突然听到床上传来一声浅浅的呻吟，忙跪倒床前：“妹子，妹子！”
“明哥哥，”齐家姑娘这两天难得清醒，认出里眼前人：“都怪我，动了胎气……我……孩子没事……我觉得……”
“好妹子，你别说话，”张居正好容易忍住自己，没有当场痛哭流涕：“你好好养……别说话……”
“让她说吧，”朱元璋走进一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有助于药效的发散。”
张居正本来听到那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唬得几乎魂飞魄散，听到后一句，方放下心来，不由舒了一口气：“妹子，妹子，你想说什么？明哥哥在这里，你不要怕。”
柳依依听着好笑：“你在这里有什么用？还不是看着她被折腾成这样？这会子，倒会说话……”
朱元璋抬手止住柳依依后面的话：“这位刘家少奶奶，可记得我？前几日，我们见过一面。”
齐家姑娘慢回眸，盯住朱元璋看了一会，眼中满是惊：“你是，你是，教宗陛下？”当日朱元璋来越州的第二天，便在道殿里见到了刘家一行人等，其中便有这位身怀六甲的少奶奶。所以，朱元璋便多看了她两眼，印象颇深。
即便被折腾在频死的边缘，刚才的那个眼眸，也似有不同的风情流露，难怪当初会被刘家二爷一眼看上。朱元璋问：“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动了胎气，有些腹痛，公公便找来郎中与我查看。后来，喝了药，我睡着了，大约就是这样。然后，醒来，就看到你们……”
朱元璋上前再次诊脉，收手问道：“你是何时洗髓成功的？”
“这，你这什么时候开始修道的？”张居正大惊。
“嫁过来后，每日闷闷的，无事可做，又不得出门。房里有相公修道的相关书籍，我闲来无事，便拿着看看。大约去年初夏……”
张居正不是修道之人，自然看不出，可是她的夫君，应该知道啊。既然知道，那么就该知道一般的药物很难做出伤害：“你可有这两日的方子？”
“我没有方子，但是我都记得，”张居正回道：“陛下，我都写于你瞧。”
好在这等人家，喜欢附庸风雅，房里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张居正急急的磨了两下墨，便沾笔书写。朱元璋便站在桌旁，看他书写，瞥眼见砚台里的墨汁不多，随手拿起墨石，兑了些茶碗里的剩水，研磨起来……
张居正这时心急，哪里顾得字迹的好坏，更顾不得看研磨的人，草草的书写了几张方子，又细细的查看一番，确定无疑，方双手捧着递于朱元璋。
朱元璋此时早已收手，只站在一边，此时，方接过方子，只一眼，便觉让人难耐，不由皱起眉来。看这些方子，很明显他们都知道产妇已经洗髓成功，每张方子都极有针对性，目的一个，去母保子。
“何至于此？”朱元璋问：“最多不过和离罢了。”
对于这点，张居正也想不明白：“那边，大约急着过门吧？”
怎么就急成这样？朱元璋想，若是唐棠在这里，定会问：“是不是有了孩子，藏不住了，才要如此急切？”
显然，他的身份地位，他的脾气性格都不允许他问出这话，偏生柳依依现在和那两位妈妈正围着床边转，朱元璋很想把柳依依叫过来，说她你一个姑娘家，生孩子的事，你凑那么近做什么。但是，他一样没开口。
“不会有事的，”朱元璋安慰道：“若是洗髓没有成功，那么我的药效就要大打折扣，但是，既然洗髓成功了，把握还是很大的。我开个方子，只能助她恢复体力，运行气血，但是无助生产。”
“我知道怎么做。”张居正想了一下就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朱元璋转身欲离开，想着柳依依，便叫她。谁知柳依依过来回到：“我小娘生我妹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帮忙。教宗陛下，你让我留下吧。若是有人敢做手脚，我也好帮忙。”
朱元璋闻言一愣，接着笑着道：“也好，你留下，我们出去。”
张居正看着又变回刚才初进门时模样的朱元璋，心里极是复杂，想：教宗陛下真是年轻，却有这般心胸！然后，他同情的看了众人一眼，又多看了那位从心里鄙视的老头，恨恨的想，你们敢让教宗向你们行礼，就算教宗大人大量，想来他身边的这些人也不会放过你们。
又想到，历年来这些人做的事，突然觉得他们万死都不足惜……
朱元璋没有落座，他和张居正小声说着什么，音量恰到好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道然，唐三十六也听到了，没有特别控制，谁离得近都可以听一耳朵，无非是方子怎么开，药怎么煎之类的话。
突然跑出来一个婆子，慌张中带些惊喜，说孩子落盆了，只怕是真的要生了。
众人的面色便是相当精彩，互相传递着眼色，互相看着脸色……刘老爷的神情更是高深莫测，他慢慢的踱向那位老孙头，拱手道：“还请孙老先生入内一观，好开个催产的方子，以便小媳生产。”
那位老先生便慢慢起身，一掸袍子，便欲前往。张居正急了，想阻拦，却又不好上前，只是看着朱元璋，双眼几欲冒火。唐三十六便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张居正只得看着那些人往内室涌去。可是，耽在门口，却不得入内。
“这是何意？”
“众位，接生，自有稳婆。都是男子，此时入内，不便，不便啊。”户三十二挡在门前。
“你是谁？”
“道殿荐的人。看着，并不是郎中。”语气里的不屑，已然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哦，你凭什么拦我们？”
“众位，众位！”刘老爷上前：“这位公子，小媳生产艰难。这些个郎中，都是我们刘府请了来的。与你们同来的那位郎中一样，都是为小媳催生的。盼着母子平安。”
“催生？催命的吧！”张居正接到唐三十六的明示暗示，心里胆壮，出口呵斥。
“大胆！你一个小小郎中，怎可这样说话？”
“大胆？我还有你们胆子大？这十来年，越州任你们作耗！谁家里有权有势，一点子小病你们也屁颠屁颠的赶过去。若是穷人家的，拿钱请你们，都懒得走个过场！”
“休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