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来不是去看齐朔的吗?”
同差役告别之后,李期邈心满意足地转身,便听到旁边的言宣这么说道。
她背脊一僵,僵硬地转回了身,是哦,她们并不是出来看热闹的,是要去找齐朔的哦。
李期邈讪讪地看向言宣,言宣眼角都带着笑意:“现在时间还行,咱们快快走吧。”
她点点了头。
齐朔最近一直做了个非常荒诞的梦,他梦到了满城的鬼影,李期邈挡在了他的前面,被无情地撕咬,他想要帮忙,却发现他穿过了她。
哀嚎声在城中此起彼伏,除了他,无一幸免,他没法救任何人!
“呼,呼呼,呼。”齐朔睁大了眼睛,紧紧攥着被角喘着粗气,梦中的一切都如同潮水般散去,那穿着月白色衣衫的李期邈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他能看到她的样貌,看到她被啃咬后露出的森森白骨,那挥舞的血红长枪,以及那咬牙不愿出声的痛意。
“扣扣,扣扣,老爷,陈将军来访。”管家敲响了房门,听到了来访之人的姓名,齐朔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快让他进来。”
“嘎吱。”门被外推开,一股冷风灌入,齐朔打了个哆嗦。
“齐朔?你真的在睡觉啊。”李期邈觉得有些惊奇,这齐朔怎么回事,这么大白天还在睡觉。
“咳咳,咳咳,期邈你来了。”他的唇色苍白,脸颊却有不健康的红,明明是大夏天,他的被子裹得很紧,李期邈快速地关上了房门,屋内烧着碳,只有一个窗户半掩着,一进入这个房间李期邈就有种来到火焰山的感觉。
她快跑上前,坐在了他的床前,有点担忧地问道:“你这是生病了?”
她招呼言宣过来,替他把一下脉。言宣只是看了一眼,便示意李期邈支开那管家。
李期邈接受到他的信息,对着管家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看了齐朔一眼,齐朔点头,他躬身离开。
等人走后,李期邈下了个隔音咒,整个房间都被包裹在一个无形的屏障之中,即使里面闹出再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想了想又给齐朔身上贴上了恒温符,血液流动,身体回温,齐朔感觉自己现在很热,从背部源源不断的热气让他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李期邈,你给我贴的什么啊?”穿着的棉服实在热的要死,他连鞋子都没穿就急急忙忙地去换上清凉的外衫了。
“一个发热贴,你值得拥有。”李期邈比了个“V”。
“这也太好用了点吧。”他穿好衣服,热气这才退了些许,这几天寒气的都消了些许,堆积在他脑门中的黑气都散了一些。
“在哪里买的?下次我感冒了给我来一贴哈。”他打了个哈欠。
“自己做的,没地方买。”李期邈道。
“齐公子最近是不是经常做噩梦啊?”言宣突然道。
“啊,是啊,言宣你怎么知道?”齐朔十分惊讶地回答道:“最近我经常做连贯的梦,并且一直没有精神,前几天还能支撑着上个早朝,这几天情况更差了些,根本控制不了睡意,哈~,除非惊醒,我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你这种症状有看过大夫吗?”李期邈问道。
“看过啊,但是大夫说我只是肝火旺盛,没有别的事情,嗜睡的原因根本找不出来,哈~”只是说了几句话,齐朔就连连打着哈欠,眼睛半睁不睁地,好似立马就要睡去。
“我感觉我又要睡觉了。”他的眼皮越发沉重,连抬起来都费力极了,在有限的视野里,齐朔模模糊糊看见了那同他招手的月白身影。
“期邈……”
“咚。”他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李期邈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以前说自己偶尔打呼的事情,这样第三视角看着一个人一秒入睡的情景,李期邈还有些新奇。
“哎,齐朔这技能怎么搞的,是邪祟入侵,还是什么梦妖缠上他了?”李期邈肘了下言宣,言宣摇了摇头。
“他单纯的是困在了一个人梦境中,这是强制性的,只要他走完了那人的一生,便能清醒过来,可你看,他好像是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梦境洗礼。”言宣盯着齐朔的脸发起了呆。
李期邈看向齐朔,点点头,他将手探向了齐朔的额头,言宣伸出手,制止了她:“你要干什么?”
他好像知道她要做的事情,但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就像我以前一样,将人带出来呗。”李期邈拉开了言宣的手,又保证道:“我不会出事的。”
言宣道:“我们一起进去。”
李期邈很不赞同地道:“我们两个一起进去,万一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没人带我们离开。”她有些懊恼,既然是这种原因,干什么不多带几个人过来,但想想也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也会出事。
她还在这么想着,言宣就从袖子掏出了一张黄纸,拿剪刀剪了两张小人后,轻轻吹一口气,房间里便有多出了两个同言宣和李期邈一样的人。
两人抱拳:“主人!”
言宣点头,交代他们道:“你们守着我们三个,有什么事情,带着我们两个离开。”
纸人点头应是。
言宣又对着李期邈道:“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去了吧。”
李期邈:啥时候,言宣都会岳绮罗的招式了。
“行。”期待起同言宣的梦境之旅,因为这一个月里都活在梦境之中,梦境与现实的界限都快要把她整糊涂了。
拉着言宣进了梦境中,看着这如同炼狱一般的幻境,竟有点亲切。
天地都是红色的,天空中似乎破了个口子,乌泱泱的一大片黑色东西从那破口处飘了出来,越来越近,嘻嘻哈哈地声音万分刺耳,李期邈转头就看到了一个惨白的容颜,是一个吊死鬼,那长长的舌头,那翻到底的白眼,怎么看怎么滑稽。
笑死,她根本不怕鬼。
李期邈打散了一个贴脸攻击的高空坠物鬼,又踩上了阴暗爬行鬼,抓着一个无头鬼的身体,抽他大耳巴子,问他这里最大的活人聚集地在哪里。
无头鬼万万没想到,他都没有头了,还能感受到头被抽飞的感觉,捂着生疼的胸口,给他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李期邈说了声谢,温柔地给他物理净化,无头鬼大叫一声,消失不见了。
言宣向着那鬼物所指的方向看去,精神力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触到了一层屏障。
“虽然不知道齐朔在没在那里,但是那里被保护了起来,要不要去看看?”言宣问道。
李期邈抽飞了一个溺死鬼后,看着那差点滴在自己身上的水珠,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还好,没有被沾到,她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们受到了各种攻击,物理的,精神的,将要爬进自己脑子里的一只血虫拔了出来之后,她们终于是见到了言宣所说的屏障处。
虽然明知这是一场梦境,但看着身边之人已经成了血人,还一声不吭,用护罩保护着自己,却因为境界压制,没法罩住两人的言宣有些愧疚地说道:“要不,我抱着你?”
“没事,这有啥的。”她在绝灵之境受到了更重的伤都没有多大感觉,这也只是堪堪皮外伤罢了。
擦掉身上溢出来的血液,李期邈继续向前走着:“别看我血这么多,其实就跟流汗似的,没什么感觉,而且这不是梦境吗?我给自己痛感调到最低,反正死亡也能重开,现在也只是进入了中毒状态罢了,还是找齐朔要紧。”
她嘟囔道:“这老小子,到底是进入了谁的梦境啊,这么多鬼怪?这该不会是酆都吧。”
“是五千年的一场人间浩劫。”言宣突然道,只能用眼睛看,只有离得近了,他才能看到那城墙上的那抹身影,他喃喃道:“是你的梦境。”
“什么(???.???)????”李期邈“?”
“我的梦境?!”她顺着言宣目光,也看到了她。
只一眼,她就如同照镜子一般,那从一出生就相处了二十几年的身影,根本无需确认啊。
她指着自己,又指着那人:“她是我,那我现在是睡着了还是睡着了。”
“是以前的你,只是不怎么有太大改变,齐朔估计是偶尔掉入了一个时空裂缝,即使是出来了,魂魄中还带着来自附近的记忆,又正好是关于天下苍生的,还是这种鬼魂类的,被影响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破了这个梦境,是不是得将这里的鬼魂除尽啊。”
说话间,又有一群鬼魂贴在了那保护罩上,裂缝越来越大,李云邈站在城墙之上,努力地加固着护罩。
突然保护罩破了一个洞,那汹涌而来的鬼魂们从洞中挤了进来,紧紧闭起的房门中钻入了一只只鬼魂,哭喊怒骂以及求饶声不绝于耳。
她想要阻止,却只能保证她的后方不会失守 ,她只有一人,就算再怎么强悍,也有兼顾不到的地方,一杆长枪在手,她连挑四鬼,却又更多的鬼突破她的防线进入了城中,在城中肆虐。
“人呢,人都去哪了,可以保卫众人的人怎么就只剩下她了?”李期邈做好伪装,在外面替她减轻着负担。
一边揍鬼一边骂骂咧咧。
“他们都是被抛下来的,没有行动能力,又或者是拖累,只有李云邈将他们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忤逆上司,也要留下。”言宣满目星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城墙上的女子:“她开启了这个城镇的护城大阵,又用自己全部的灵力支撑着大阵,等待着援兵的到来,她是真正的英雄。”
“可援兵也死在了路上。”言宣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她苦苦地支撑也只是为这个城镇挣得了片刻的喘息。”
李期邈却看向了那远处的大洞:“就没有人想着把这窟窿给填好吗?这鬼这么多,别说一个人了,就是来个几千几万的人也打不完啊。”
“当然有人想过,可这世间再无女娲补天。”
“不对啊,没补上,难不成真的都杀了?我们现在不是已经补上天了吗?一定有别的办法的。”作为回忆录,她在其中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用处。
可她看着那天边的窟窿闹心,即使是无用功,也想试试。
“说,你们从哪里来的。”言宣正在思考那时候的记载,就听到李期邈拉着一个四分五裂的男鬼威胁,手段之狠辣,言宣都有些颤抖。
“我说,我说,我们是从幽冥鬼境里出来的。”
“幽冥鬼境?你们怎么从那里到这里的?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器?”
“大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指着天上的那个窟窿:“幽冥鬼境和人间的通道打开了,我们就过来看看喽。”
啪叽,那鬼被踹成了灰。
“哎,不是什么法器,单纯的就是通道打开。”李期邈叹气,“那我得将他关闭啊。”
真是愁人,她看着手上的一枪一弓,决定试试。
古有后羿射日,今有期邈关门。
李期邈打杀了几个鬼魂之后,将他们串成串,以枪为箭,拉出满月。
一阵破空之声,那枪便在洞口处停了下来,撞回去了几个鬼魂后,又气急败坏地返回。
用自己的枪身使劲蹭着李期邈的衣服,无声地控诉着她让他当箭矢的行为。
连她的弓都略微弯了弯,无声地嘲笑。
李期邈挠挠头,果然没有这么轻易地解决啊。
这边的动静总算是引起了被鬼魂覆盖住的李云邈的注意,她的声音透过层层鬼魂传到了两人耳中:“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我,李期邈,这是我的朋友言宣。”李期邈干脆地站了出来简单地介绍了下两人后,又开始踹鬼,在她的身边,鬼物不怎么多,只有她主动招惹鬼物的,没有鬼物敢来吃她的。
李云邈先是对同她七分相似的李期邈感到诧异,又见她如此勇猛,感到了希望,她问他们要不要进来,她给他们开个口子。
李期邈摇头拒绝,就说自己在外面也能帮着她。
两人你你来我往,谈话间,鬼物慢慢少了,她也有喘息的机会。
李云邈紧急修复了那被破开的大洞,擦着嘴角的血迹,对着他们道:“义士,不如上来一聚?”
这次,李期邈很利落的带着言宣飞了上来。
云邈给他们开了个小口子,有鬼物想趁机跑进来,被李期邈一个手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