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混沌中懵懂醒来,看向周围的环境,轻轻吁了一声,这一次的昏迷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她感觉她的脑袋都生锈了,肢体像是回到了原始时代。
她按照本能行事,倒误打误撞又遇到了破庙。
这一次,李期邈看向那躺在干草堆里生死不知的女子,试图给她接生。
女子昏迷中,根本没法使劲,李期邈试图让她清醒。
啪,啪,啪,一道道巴掌,印在了柳玉淑的脸上,柳玉淑快要清醒过来,一道闪电划过。
咔嚓!映照着李期邈惨白的面色,让她如同罗刹厉鬼一般。
咔嚓!柳玉淑紧闭双目,又昏了过去。
李期邈暗骂了一声,目色沉沉地抚摸着她的腹部,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难道只能去母留子吗,不,一定有别的办法,她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放下。
冲入了雨幕之中。
火焰心,赤丹果,还有定心草。
只有让她身体暖起来,这孩子才能生下来。
“找到了!”她看向手中咖啡色的果子,回到了破庙之中。
她碾着果子,浅黑色的果汁滴入她的口中,却顺着她干裂的唇瓣滑落下来,她试图将她唇瓣打开,入手是一片冰凉,鼻息已无。
她瘫倒在了地上,像是个散架的木头人,麻木地等待着黑暗的到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黑暗未降临,柳玉淑的肚子却动了动。
那孩子没死?!
她睁着赤红色的双眼,犀利地看向她的腹部,那里有生命的气息。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真的是去母留子吗?
可在潜意识中,有一道声音跟她说道:“不行。”
若是这为虚幻,那现实中的柳玉淑会不会受到影响,失去性命?这一刻,她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
\"呵,呵呵,呵。”她笑得十分凄凉,将木片对准了柳玉淑的腹部。
近了近了,木片划过母亲冰冷的皮肤,穿过她脆弱又柔软的肚子,血管交错在她眼前,子宫露了出来,只要再轻轻一划,那孩子就要出来了!
平安庙里低垂的男子抬起头来睁开了那宝石般泛黄的双眸,浅浅的微笑变得邪性起来。
他嘴角微微勾起,却僵在了脸上,突然他面白如纸,吐出一口粉色的鲜血来,那粉血顺着佛龛流下,顺着木板的缝隙流入了泥土中,一朵玫红色的蔷薇花破土而出。
他折了一朵花枝,瞬间变成一把长剑来,蔷薇点缀在剑柄上。
他一脚踏出,瞬间便在几百里外。
李期邈看着已经了无生息的婴儿,耳边恍然还听见它那痛苦的嚎叫。
她知道她赌对了!
只见那手中的婴孩化为了一缕黑火,灼热到能够燃烧灵魂的温度从她手上蔓延到了全身,李期邈根本毫无躲避,便直直消散在这一方天地。
徒留下这地上的几缕黑灰,还显示着她曾经存在过,风一吹就全散了。
外面雷声闪动,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大团粉色雾气包裹住了破庙,一道身影慢慢浮现。
“被杀了?”那男人眉间轻蹙,看向那地上唯一躺着的女人,血液已经在地上凝固,她双目紧闭,如同睡着了一般。
粉雾散去,地上的女子怀中躺着一个安睡的小婴儿,雨下大了……
李期邈又睁开了眼睛,她衣服已经成了破烂,只能堪堪遮挡住关键的部位,但她没法关心自己的情况,眼眸微眯地看向前面的状况。
暴雨中,土地里,一个个像是从土里走出来的男男女女,身披黑色兜帽,脸上全是烫伤后的痕迹。
他们像是毫无意识的木偶,又像是追逐光影的蛾子。
麻木灰暗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一个黑暗世界里的唯一光源。
她们行动迟缓,好似还没适应这人形的身体,可李期邈却像是定住一般,不得后退。
“呵呵,呵呵。”她们嘴里发着没有意义的低吟,越发靠近,那些被火灼伤过的痕迹好像流动的焰火,让她目眩。
她试图呼唤出丹田中的那把射日神弓,那弓却像是一直未存在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那群从土里爬出来的奇怪男男女女,脸上的水渍慢慢变干,爬满全身的烧伤逐渐变少,她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由走变跑,最后飞了起来,向着她冲了过来。
越靠近她,她们的面貌逐渐变成了她的模样,如同复制粘贴一般,密密麻麻的,如同一个个巨大的蜜蜂复眼,从四面八方而来。
李期邈面色发白,紧握着双手,死死盯着那一副副相似的人脸。
碰,咚,咵咵咵。
拳头,双腿,以及头颅,只要能动的四肢都被她当做了武器,咬紧牙关,一拳又一拳地打退着蜂拥而至的敌人。
可,打退了前面的,后面和头上的敌人们拉着她的头颅和腰身,想要将她撕裂开来。
她双手使劲,像是陀螺一般疯狂撞击着想要她身体的怪物。
碰,碰碰,碰碰。
她头晕目眩,像是摆在木座上的舞者,脊背被木头穿透,只能机械着重复着别人事先调好的动作。
她旋转,伸手,双手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打去。
她的双手已经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撞伤,破皮后,又磨了肉,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深处可看见那森森白骨。
她好像没有感觉到痛觉一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即使是死,她也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会让这些怪物得到她的一只胳膊。
她的身体如同即将要被五马分尸一般,疼痛以及骨头的错位,让她眉头紧皱,她看着自己毫无办法离开的原地,想要往前迈步,却有种脊柱拉扯的痛苦。
原来,她这脊椎就是那固定舞者的那根木棍啊。
舞者被木棍固定,只有在木座上才是完整。
人类没有脊椎,只能像个蠕动的爬虫一般苟延残喘。
她的后背突然被一只怪物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只听那咔嚓一声,剧烈到能够让人失去知觉的疼痛从胸口传到大脑。
她的脊柱裂开了。
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她瘫倒在地上,下半身却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她保持着爬服的状态,做出了一个令怪物都疑惑的举动,她直接抱住一个怪物的头颅,让她将自己的双脚也撞成骨折。
砰,那怪物消散,她双颊苍白,脸上却浮现出奇怪的喜悦来。
她用手抓着一个怪物的脚踝,在她张着嘴巴要将自己吞进去的时候,她一个借力,从她胯下过去。
她像是个被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的蚯蚓,在地上用着两只还能动的双手,穿梭在那些怪物的脚下。
怪物们只是愣了一秒,便趴了下来,四肢着地,嘴巴向下,试图用尖牙咬掉那试图逃跑的肥肉。
可是李期邈一获得自由,便疯狂挥舞着两只胳膊,抡出了火星。
她穿过一个一个想要啃咬自己的怪物,只用拳头打了一下,将她们的手她们的嘴都打歪之后,毫不恋战,就钻了出去。
怪物多,是劣势也是优势。
有人曾经说过一个杯子里,装了满满的石头,却可以再放入一些沙子,装完沙子后又可以装水。
怪物们已经聚满了这片区域,手挨着手,头碰着头,没有多少活动的空间,但她们下面却还是可以钻的。
李期邈游荡在这些怪物之中,虽然可以逃跑,但迟迟找不到出口,这样下去,最后只会是她筋疲力尽。
怪物边缘的地方,李期邈摸了摸,是一个结界,触手冰凉,柔软如同孩童腹部。
所以她在那个婴儿肚子里?
李期邈漠然地看向那些怪物,嘴角是残忍的微笑。
她没有退路。
安详睡在母亲怀中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他捂着肚子,丝丝缕缕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打在他的心口。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他蜷缩着,稚嫩的双手锤着肚子,双脚不断地蹬着。
“唔。”抱着孩子的女人似乎被他踢到了一下,睫毛在不断颤抖。
柳玉淑,快醒了。
“哇。”小婴儿吐出一口鲜血来,内脏包裹着李期邈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
柳玉淑睁开了眼。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地上那一滩血水慢慢凝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李期邈半跪在地上,疯狂咳嗽着。
柳玉淑站了起来,她低头看向那奄奄一息的小婴儿,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李期邈身上。
“玉香……”她缓步走上前,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正要掐住她的脖子。
李期邈一个翻滚,警惕地看向那蹲着的女人。
该不会这柳玉淑也是那种怪物吧,她面色一白。
只见那女人只是愣神了一秒,便又抬起头来:“玉香,你伤了我儿……”
“不不,不,夫人你看看那个小婴儿,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柳玉淑低头,毫无光彩的双眸动了动,小婴儿见他母亲看向她,又开始哇哇直叫。
柳玉淑又转向了她:“玉香……”
咚。
柳玉淑又闭起了眼,李期邈揉了揉有些坚硬的拳头,叹了口气:“夫人,你就先睡吧。”
她抬起头来,看向那摸着肚子,故作无事发生的小婴儿:“新生的沼气就有这么强的威力了吗?可真让我惊讶啊。”
小婴儿嘤嘤直叫。
“说普通话!”李期邈揉着眉心:“不然再杀你一次。”
“沼气才不会被你杀死呢,沼气肚子痛痛,你个不好消化的人类!”小婴儿用着小奶音磕磕巴巴地讲完。
嘴巴一撇,又哇哇的叫了起来,庙宇左右摇晃,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起来,李期邈双脚陷了进去,这是沼气的第二种能力:化土为潭。
也就是所谓的泥潭。李期邈心中默念金弓之名,一道亮光闪过,她的手上便出现了一只火红色的长弓,拔箭搭弓,对准着小孩,正要射出,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来,她下意识闪躲,可她一动,那泥潭就死死地扒着她的脚踝,让她根本退无可退。
而这时候出手,已经迟了。
逃不了,战不了,她败了。
李期邈头颅低垂,声音缓缓地道:“若是取我性命便赶快吧。”
“那样子,我还能早点喝孟婆汤呢……”她看着他,从灵魂深处的疲惫席卷了全身。
在精神海中,高挑的女孩穿着一身休闲装,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她真的,好累,好累。
以为自己只要走宫斗剧本,结果没有几天富贵日子,就被人一剑穿心,还以为要领了盒饭,早早散场,又复活过来,从一介黑户开始,从一枚乞讨出来的铜板开始,一步步地走到了将军之位。
以为走的是保家卫国的剧本,京中又让她们归京。
现在,她双目无神盯着那一方天地:这是诡异副本?
她明明只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倒霉大学生啊!
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被迫成长,只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因为战场,刀剑无眼,她那么激烈的战场都熬过去了,还磨练出了一身武力。
可现在为什么又要让她以凡人之躯去面对这些非常人所能对抗的东西。
她受够了!
她怔怔地看着横在她脖子后面的那把长剑,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握紧。
“我为什么要如你所愿?”那人轻轻笑着,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底生寒:“当然是玩一玩喽。”
李期邈还未说完,脑袋一低,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
“好好地享受我给你制造的美梦吧,玄冥……”
沼泽撤去神通,那地面恢复了坚硬。
李期邈紧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
“主人,你怎么不杀了他?”沼泽十分不解的道。
“玄冥是杀不死的,若是她的肉身毁了,让她记起她原来的身份了怎么办?我们都得完蛋,金盏这家伙怎么搞的,连那颗心脏都被她抢了回来?”千面皱眉,将手探入到了李期邈的胸口。
“嘶,拿不下来了。”他看着被生生不见的一半手指。
“主人,小沼将手指给你。”小婴儿下意识地就想将自己的手指掰开,递给千面。
千面摇了摇头:“你这个没用。”见他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千面赶忙伸出手,用完整的那只手掌给他摸了摸:“乖啊,不哭,不哭了。”
“不过,还算有点效果,估计等她从梦境中出来,就不想回这里吧。”他轻轻笑着,时空旅行者,那错误的传送,应该止步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