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期邈蹲在屋顶,听着这小孩说自己以前的遭遇。
李期邈指了指那女人离开的方向,对他道:“你现在也听到了吧,下面那个女人是你的生母,你要去相认吗?”
乌蒙祁将手背在头顶,闲适地摇摇头:“不要。”
“我可不想有个负担,现在就挺好的。”乌蒙祁十分淡然地道:“我的母亲已经在保护我之后死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何意,我还是活了下来,现在我在草原那边也吃的开,还有一群侍卫手下供我差遣,逍遥自在的很,一天到晚只要关心吃什么饭,明天要骑什么马,今天有什么趣事,我才不想与京城什么的有任何联系呢。”
“可你自己过来啊,那不就是说明你的内心中还带有一丝期待吗?”李期邈揶揄道。
也不知道是谁屁颠屁颠地穿山越岭来到京城,过来这边,然后同她说,自己不在意,真的……一言难尽哈。
乌蒙祁:“咳咳,这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从小到大的一个骑术先生告诉我在八岁那年必须来京城一趟,不然得有血光之灾,我这不是怕自己小命不保,这才过来的吗?”他讪讪地解释道。
李期邈表示:真的吗,我不信。
“现在算命先生都兼职养马了吗?”李期邈无语,这是这个行业有多不吃香啊,还得开展这根本不搭边的副业。
“反正我来都来了,走的正当程序,你一个乞丐能赶我走?”乌蒙祁不再说别的,只是道:“现在我没有地方去了,你得给我找个地方。”
李期邈指了指自己,一脸懵逼:“你让我帮你找,我一个乞丐,你自己找个破庙对付一晚呗。”
乌蒙祁上前,赶忙抱住李期邈的胳膊,也不嫌一股怪味,摇了摇,撒娇道:“好哥哥,我一个八岁小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真的忍心不管我?万一我和那个小孩一样受凉发烧了怎么办?”
李期邈面无表情地去掰他抱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实在是跟个麻花似的,要掰开还得废一些功夫,她也不管他是小孩还是什么的,用的力是十成十的,小孩吃痛地叫了一声,不需要她再次行动,就自动松开了手。
“别给我打感情牌,你看看我们站着的地方再说话,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屋顶的人跟我说受凉发烧,那你怎么过来的,不得早死了?”李期邈一针见血,说着就和怕被瘟神追上一般,快速跳下了屋顶,消失在月色中。
乌蒙祁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中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柳玉淑回到了临时搭建的家里,点燃了油灯,火光瞬间将房间一角点亮,她捧着油灯,来到一个缺了一腿的凳子前,将小智放在一边的绢纸摊开,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了,就拿起一只毛笔开始写了下来。
“若是辛光胥没有骗她的话,他这个妹妹大有问题啊,在逃难过程中,后面还有人追踪,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孩子给换了。”
“还有一点,我们两人是在一处破庙一起破了羊水,这本就是极为巧合的事情,我那时候疼晕过去了,根本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有没有抱错,甚至当时只有一个小丫鬟,还以为自己这临时起意,得葬送了三条性命呢。”
最后她还是清醒过来,旁边就有一个用丫鬟衣服包裹着的小婴儿,小清穿着里衣,瑟瑟发抖地抱着小婴儿哄着。
她那时候问她怎么还会懂接生的活?
她那时候怎么说来着,当时有个长的有些丑陋的妇人教她怎么接生的。
她当时还说她以貌取人呢,好在母子平安,她生完也没力气,便只是训斥了几句,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的记忆就断断续续了,她以为只是因为孕期和哺乳期时,记忆混乱的问题,所以没有太大关注。
现在想来,着实透露出些许诡异。
首先,那貌丑的女子怎么会来到那间破庙,又怎么看得了她晕过去,差点一尸两命,而她又为什么要去那个破庙,在承圣寺待着好好的,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就带着一个丫鬟,去了一个破庙?这着实不是她会干的事啊,但她还是干出来了。
且这丫鬟平时也不吭声的,就算她出事了,估计也只是在旁边默默抹泪,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她怎么有勇气接手这血腥的事情的啊。
且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同一个草原的女人交换之时,脑子中竟全想着利益了,兜不知道想着一个草原女子逃难的时候怎么同她出现在同个破庙里的。
柳玉淑看着她在纸上写上的逃跑路线图以及她那个破庙的迷糊位置。
陷入了沉思,世间真的有传送阵吗?为何远在十万八千里的两人手中的婴儿能够交换啊。
若辛光胥告知她那时那个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就好了,不过最近也是几千里,除非用飞的,根本毫无交集。
似乎一切都得从那个破庙开始了。
她对着空气叫了一声:“你们这几天守着我也辛苦了,不如进来喝杯水。”
齐朔率先从一个角落里跳了下来,一脸了然地道:“果然是星国公主啊,就这个气质别人都模仿不来啊。”
“你还真的一直知道我们在这里啊,怎么忍住不说的?”一个手下问道。
“在皇宫里待着的人,就算有几年安生日子,也没法忘记警觉,而且我们这么突然被赶出来,本就是十分蹊跷,我不得不多想。”柳玉淑只是模糊地解释了一下,但为何能察觉到这些武力高超,隐秘技能点满的人的行踪,却没有说出。
齐朔倒是知道她的未竟之言,轻笑了一下:“那你现在又叫我们出来,是有什么要同我们说的吗?”
“我想去承圣寺一趟,不知可否让我一去?”柳玉淑开门见山地道。
“承圣寺?现在可不是对外开放的时机啊,我可以多嘴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吗?”
“我怀疑那里有会法术的法师!”柳玉淑道。
众人,这女人该不会在外面呆久了,脑子秀逗了吧。
齐朔抽抽嘴角:“行,我带你去看。”
第二天早朝,因为不是通宵的原因,李期邈虽然回来的还是很晚,总共也只是睡了两三个小时,就得爬起来上朝,但也算是睡了不是。
这几天她早出晚归的,在京城也寻了个教书工作的言宣回家还给她炖了点滋补养身,减少熬夜带来的危害的各种草药,全都当早餐给她喝了。
真的感觉肚子里都是水在晃悠。
这都是满满的爱啊。
今天早朝,见到了被皇上丢去处理饥荒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两人身形消瘦了些许,看起来更加干练了,李期邈到没有什么近乡情怯,看到熟悉的亲人那种亲切感,能不给他们翻个白眼,都算是她教养好呢。
现在一切证据指出那次的伏击就是二皇子做的,能让她有多大好心情面对这个杀身之仇的所谓哥哥啊。
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她羽翼虽丰满,也或被动或主动地参与到这个漩涡之中,但她还是想要点安生日子的,这马甲还是好好披着吧。
“李盛峰,你去徐县一趟有何感悟?”皇帝高坐庙堂,一脸严肃地问道。
李盛峰抬起那张被晒黑的脸,有些汗颜地道:“父皇,我总觉得这种天灾人祸啊,真的是防不胜防,我们再怎么拯救,它下一次又爆发了,还得救,我回来路上的这几天一直在想,有没有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能够解决这些祸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哦。”李玄奕挑了挑眉,一脸意外地看向李盛峰,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看着李盛峰那腰板都挺的直直的,十分骄傲。
“那你知道有什么办法了?”李玄奕问他。
“天灾人祸,就说天灾吧,无非就几种,洪水,地震,干旱,暴雪,以及狂风。”李盛峰背过手去,侃侃而谈道:“洪水的话,淹的最多的就是田地,以及地势较高的地方,那我们不如将田修到山上去,形成梯田,又将房子修到山坡处,不过这种大型迁移的可行性不怎么大,不如就在在高处建几座房子,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如何做好预警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我们这么多水利官员以及地质官员,需要在学堂中再成立一个科目,专门就是为了向中央输送水利人才,尽量能够保证一个县有一个精通各种地质灾害的,能够在灾难发生之前,开始预警的。”
“并且做好思想工作,尽量减少百姓们对自然灾害的恐惧与害怕,在面对自然灾害时至少做到不惊慌,能够有序地听从撤离人员的命令,而且不能心存侥幸,觉得这水还没淹到自己这里,可以慢慢来,殊不知,下一秒,可能就会堵住自己的去路。”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被洪水淹了,但是他们很多人都是因为预警不及时,以及对自己财务的留恋,而永远沉在了水底。”他叹息一声,“人活着,怎么着都能挣回来吧,人死了,就真的死了啊,这些人怎么就拎不清呢。”
“三弟,会不会在那些人眼中,那些钱财就真的比命还重要呢。”李宁德不紧不慢地插话道。
“可他们就算带着钱出来了又怎么样,那时候又不能买东西,吃的都是救济粮,还真的能把他们饿着?我第一个就不答应!活着就一定可以有钱,再怎么样一路乞讨过来也能有出路,怎么就专注于眼前的那三瓜两枣了呢?”李盛峰反驳道。
李期邈: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乞丐了呢。他低头,有些尴尬,好在两人都没看到他的异常。
“甚至更多人是财也空了,人也死了,在他若是不拿钱,能够活下来的前提下。”李盛峰补充道。
“那些人又不知道自己拿了钱就没时间逃跑了。”
“说到底就是贪心,抱着侥幸心理,天灾在前了,还贪心,不死他谁死啊。”
“三弟,你这不就是武断了吗?那你说说,若是你家里出洪灾了,你会直接逃跑吗?要叫上你的妻子儿女吗?万一没叫的时候,你可以活着,但是叫了之后,你们都被淹了呢,你会怎么抉择?”李宁德换了个思路,给他举了个例子。
“先不说我现在没成婚,哪来的妻子儿子,就说我真的有孩子了,那我也得叫上他们一起逃跑。”
“那你不也是同那个视财如命的男人一样了吗?”李宁德笑道。
“你!人怎么和钱财挂钩,你这举例不算数。”李盛峰仰着头,十分无语地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冷血,可没法看着自己亲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算前面是洪水又如何?”
李盛峰冷冷地看向李宁德道:“能够举这种例子的,嫂子真的好惨啊。”
见朝堂上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一个洪水引发的两个皇子之间的矛盾,让代表两派的臣子们不觉间互相开始较劲。
作为后来的势力的李期邈等人。混在了中间派中,默默吃瓜看戏。
“咳咳,宁德,朕记得你去蔡县的,那里是干旱的吧,你解决的怎么样?”李玄奕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哎,没几天安生日子,回来就开始闹了,他用余光瞥见置身事外,一脸悠闲同身边人聊天的李期邈,冷哼了一声。
怪不得他这个五儿子这么久不愿回来呢,除了怕自己小命不保,也存着不想掺和进来的心思吧。
他暗暗地想着,哼,进来了这潭水中,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呢。
“我们主要负责计算活着的人数,以及确定那些灾民都能吃到一顿饱饭。”李宁德叹了口气,三王爷那边因为钱财丧命,他这边倒是有时间拿钱了,但那些钱也只能买很少的东西,“那里溢价严重,当地富商巨贾们挣着受难钱,平时能够买一个馒头的钱,现在能买一颗米都算良心发现了。”
“我们救济粮也不能放到众人手中,只能尽量将人聚集起来,每人都有一碗,但有些人不够吃啊,就抢别人的,那场面十分混乱,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没力气了还能打架。”他头疼地揉揉眉心。
三王爷定睛一瞧,嚯,刚过来的时候没有细瞧,这不是黑眼圈这是被打出来的熊猫眼啊。
他捂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