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清影这当机立断的模样,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就得掂量掂量他们要做的事情的分量。
李清影就这么在这条街立足了下来,她慢慢地开了很多的店铺,五年时间,商业帝国涵盖了酒类,点心,洗浴用品。大众未来耳熟能详的清梦就是她这个牌子。
取自一席清梦之意,繁华的背后,是李清影如梦般的一股泡影。
陆向光虽然调查出了她经常去过妓院外,就再也没查出来什么,这些没根据的,他也不好打草惊蛇,加上慢慢他也要毕业了,老子也还康健,看样子能活很久的样子,他也不想一直都占着个世子的位置而没有什么实权。
就跑去科举去了,从解元到省元再到状元,他用了三年,其间不间断地学习,就算是他也有些许吃不消了,好在他最后凭借着一身才华和头悬梁,锥刺股的毅力,冒出了头。
成了状元后,他被调派到了京城下属的一个城镇,从基层做起,倒是没法再追查下去了,陆向光到没有就此作罢,只是让人先调查着,但重心却放在了建设城镇中去,不仅是设立了举报箱,还经常出去,视察农民们的耕种情况,并根据他们的每年收成,向中央提交了赋税增减情况。
这一干就是五年啊。
庄稼因为稻田养鱼和沃肥休田而在来年有了大收获,又有放宽的政策,家里有了余粮。
陆向光便又开始因地制宜地想出了些可以让村里富起来的方法,这个村庄的土壤较为疏松,主要为砂质壤,保水性好,走在路上,均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梨树,可惜养护不当,只能结些小果,也没什么人吃,每到秋天的时候,下面全是烂果,十分浪费。
陆向光就组织人修剪梨树枝丫,减少梨树上养分的大量分散,又在高温的时候喷水保湿。
一些小果的梨树品种,他教导人们通过嫁接,将好的品种枝丫嫁接到这个梨树身上。
又给村子修好了路,等到第二年,稻米,梨子都丰收之时,他便统一收购进来,运往全国各地去卖。
他还发展其他业务,比如外地游客过来采摘各种水果,体验一下农忙生活,那些公子哥啊,陆向光提着他们耳朵就过来了,原话是:“我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下了乡才知道农民伯伯的辛苦,你们还给我浪费不?”
反正他们走后都一脸恍惚,好像遭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听他们的父亲说这些孩子回去就乖了起来,也不去花天酒地了,有些公子哥儿还在家里翻了地,种上了蔬菜。
让家长又好笑又头疼,但总不是啥坏事。
陆向光这边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李期邈这边,李期邈这边,他……
他们刚结束了一场战役,李期邈凭借他的勇猛,和他带着的兵的关键一击,将敌方打退了好几里地,等他得胜归来,却听见一个噩耗,陈强风的那个队伍遭到了伏击,死了好多人,现在还没确认生还名单。
所以,陈强风可能已经……
李期邈脑子有些混乱,他烦躁地摇摇头,胜利的喜悦还没来的及同人分享,这人就可能没了,换做是谁,这种大起大落也受不了。
李期邈不知道他是凭借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走下去,等到终于来到陈强风他们的营地了,看着里面时不时飘来的血腥味,有盖着白布的单架从帐内出来,哀嚎遍野,她跨步的动作慢慢地慢了下来,她微微睁大着双眼,瞳孔缩了缩,抓着杆子的手慢慢用力,青筋爆起。
虽然一场战争不可避免的人员伤亡,这是他们这些人上战场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但他自私的想着,希望他的朋友活的久一些,坚持到退伍,把酒话桑麻。
而不是草革裹尸,落得个衣冠建冢的下场,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为大家而死,这是非常荣耀的事,但,若是可以,他想成为活着的英雄,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只是觉得活着总是能比死了创造更大的价值。
算了,李期邈摇摇脑袋,她目光又坚定了起来,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的陈强风,总是得去见上一面,才能做好后头的打算。
李期邈来的时候,陈强风脖子脑袋上都缠着绷带,眼睛红红的,但好在还能喘气。
她松了口气后,坐到他的旁边,开口一句:“你现在还好吗?”
这一句话如同按了继续键,呆坐在床前的陈强风转过头看向李期邈,眼珠子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找寻些什么。
李期邈抿唇正想再说些什么,一具带着血腥味的温热身体便靠了过来,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她顿感不适,脸上像是有一块一块的鳞片炸裂开来,还没等她出声制止,呜呜咽咽的声音从她脖子下传来,泪水顺着她的衣服滑落,她身体下意识就是一阵战栗。
她的脑海似有火山扰动,岩浆随时处于爆发状态,她脑门青筋爆起,想要推开这人,双手正要举起,终还是控制着给他顺了顺背。
她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这无端的战栗以及鼻子尖萦绕着的汗臭与血腥气,让李期邈只能机械地说出:“你这大老爷们,不就是脑瓜子碰了皮,怎么这生矫情。”
陈强风在她怀里闷闷地道:“大牛死了。”
“谁?”李期邈的脑海里并没有这个人的资料。
“我们以前一起训练的长的很是壮实的男人,他为了救我,被敌人砍中了后背,不治身亡。”他哭的更加大声了,“他就这么倒在了我的面前,而我只能加速逃跑,连那杆枪都握不住,我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我是不是很窝囊啊。”
李期邈安慰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他一脸严肃地道:“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害怕却是无法用次数消弭的,生离死别也是常态,你要慢慢习惯。”
她将他从她的胸前扯了下来,抓着他的肩膀,看着他那张丧气的脸道:“大牛为救你而死,他一定是想你好好活着,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就不算辜负了他的牺牲,只要你还活着,还记着他,他便一直地活着。”
“所以振作起来,努力活到战争结束,我不求你战功赫赫,只求你平平安安。”
陈强风安静地听着,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表情还是忧伤,那如同天塌下来一般绝望的情绪却是没有了。
李期邈看了他一阵,觉得应该是没事了,这才道:“你这一身,血腥和汗臭味交织的,是得先洗洗了。”她嫌弃地捏着鼻子,又笑得一脸变态,“若是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擦擦,身子哦。”说完还一脸油腻地瞟了几眼他袒露在外的腹肌。
悲伤不能消失,但可以被其他情绪暂时封闭,比如现在陈强风就一脸见鬼地看向李期邈,“兄弟,哥这腹肌你天天见,今日怎么如此有兴趣了?”
说着还摸了摸,摸了一手汗。
李期邈制止了他的动作,并拿出来一个木盆:“听哥一句劝,快去洗一洗吧。”
她好说歹说的给陈强风煮了热水,等水温合适了,便扶着人进来,上衣帮忙扒拉下来,然后直接将人放在水边:“你自己洗,左胳膊受伤又不是手废了,自己坐在小马扎上,舀点水洗洗。”
遮布隔绝了内外,陈强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得落寞了起来。
他只手地拿起手边的脸盆,小心翼翼地擦洗着身上沾染的他人的血污,表情空洞,唇角却缓缓翘了起来,他轻声道:“还好,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