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课,先生教的是《孟子》。
便听他道:“我们现在学习孟子的第一章,请大家看梁惠王第一节。”
“梁惠王是前400年到前319年的人物,又为魏惠王,有句成语:五十步笑百步便是出自梁惠王的第三节内容。”
台下的学生都表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而这第一节内容,便是孟子劝他不要太重利。”
“上次课后布置了温习这一章的内容,不知道你们做的怎么样,程姝彤,你来念一下这段话。”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羞涩一笑,捧起书来,慢慢地读了起来,她口齿清晰,边读边晃着脑袋,李期邈就看见她那被红布包着的两个啾啾,一跳一跳的,好不可爱。
待她读完,单先生便点头示意程姝彤坐下,笑眯眯地看向那撑着脑袋,可可爱爱盯着程姝彤念书的李期邈,“期邈小友有其他想法吗?”
李期邈被cue,也不扭捏,他看向自己的断句,思考了一下便道:“先生,程姝彤同学断的很好,就是我断的和她有几处不同。”
她将自己与她不同之处说了出来,见单先生还期待他说些什么,便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道:“夫子,我就这么多了。”竟然有些羞愧。
单先生回过头,抿唇,“还有人有不同的想法吗?”
就这么问了几个人,单先生便坐回讲台,语气沉稳地道“大家的断句都各有千秋,不过,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断句,你们可以参考一下。”然后他便将标准答案念了出来,到要断句的地方,他便停顿一下,李期邈竖起耳朵将断句全部抄下,与自己的断句进行比对,又这么一念,是更通顺了。
单先生又问大家如何翻译,这可比断句五花八门许多了,童先生问了好多的学生,翻的千奇百怪的,他每个人翻译后都给他指出了翻译的错误,倒是慢慢地翻出了个正确答案。
李期邈将这个标准答案记下,因为不是一次性得出的,墨水在纸上写的到处都是。
还没等她做好总结,又开始另一节的内容,
等这一节下课,李期邈坐在位置上整理出自己的答案,一挥毛笔,用嘴吹了吹,可算是弄完了。
经过几个月的勤加练习,李期邈的毛笔字是更加纯熟了,也更有风骨了,一笔一划间都是凌厉的气势。
她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多大差错后,伸下懒腰,开始犯困。
言宣帮她看着点时间,等铃一响,她便拍拍自己昏沉沉的脑袋,继续下面的课程。
等一天的课程结束,李期邈便寻了令牌,出宫游玩去了,上次在馄饨摊上碰到他老爹之后,,过了好几天,便有宫人来,送了他这个可以随时出宫的令牌,差点以为言宣的障眼法根本没啥用,不过带了句话,话里的意思是多涨涨见识,倒是与言宣不谋而合,李期邈倒是放心了些许。
最近她都挺忙的,为皇上准备贺礼什么的,加上还得上学,那时间是挤的一点都不剩了。
好不容易准备妥当,她才有闲心溜出去玩。
李期邈实在是怕言宣给她带到什么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比如赌场啊,什么的。
所以,还没等言宣说什么呢,她便规划好今日的流程了,先去酒楼听书,然后当个社牛,随机挑选一个目标,向他打探消息,然后判断对方是怎么样的人,顺便交一下朋友,当然那人其实是言宣指定的。
毕竟,对于一个轻微社恐的人来说,她只喜欢和那种看着就很温和,全身上下都写着善良两个字的人来往,而为帝,不能有如此的偏爱。
言宣就是让他锻炼出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的能力。
这次的目标是脸上有个刀疤的男人,看台下有三个男人,脸上有不同程度的刀伤痕迹,其中一位的脸上极为恐怖,难以想象,在这个没有无菌操作,没有退烧药,消炎药的年代,这人是如何扛住那深可见骨的伤痛的,而且李期邈近距离看了一下,他的刀伤还不是同时期砍的,这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程度还都不同,最近的还能见到新长出来的粉粉的肉,而最久的,已经只剩一条缝了。
见有一个孩子一直盯着他看,闻啼昇忍不住回过头,他一开口便是呵斥,“小子,你在看哪儿?”声如洪钟,怒目圆睁,配上这脸,恫吓效果十足。
李期邈讪讪一笑,也没被吓哭,只是捂着耳朵道:“大叔,你声音好大哦,怪吓人的。”
然后又不怕死地凑了过来,睁着他水汪汪的大眼,好奇宝宝般天真地问道:“大叔,你这脸好酷啊,是怎么弄的?”
他搓搓手,一脸羞涩的样子。
闻啼昇呲牙,露出了血红的牙和黄色的牙齿,他扛起了自己的大刀,便有附近之人害怕地躲到一边去,还没等他挥刀呢,本就害怕离的远的人,都挤到柱子后面了。
李期邈和他大眼瞪小眼,笑容十分灿烂,他竖起大拇指:“大叔,好刀!”
众人一片唏嘘,有人感叹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有好心人拉着李期邈的袖子小声道:“小家伙,这家伙可会砍人的,快离开。”
李期邈退后到安全距离后,谢过了那人的好意,然后对着那刀疤男道:“大叔,你耍大刀是你的本事,但是若是要砍人,就是判官的本事了,你可要三思而行啊。”他笑容不变,不紧不慢地说道。
闻啼昇仰天大笑,笑过之后,便放下了大刀,然后又很惊奇地看着众人,“怎么,我表演个耍大刀给你们看,躲这么远作甚,还怕我杀了你们?”眼睛在李期邈脸上逡巡,又转过头来看向空空荡荡的台上,大叫:“说书的呢,继续说啊,我可是付了钱过来的。”
说书人战战兢兢地从台桌下钻了出来,头发凌乱,瑟瑟发抖,被闻啼昇又一吓,都快哭出来了,好在他业务能力不错,很快便调整好状态,众人战战兢兢地聚在一处。
李期邈坐回自己本来的位置,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一把刀便搁在了他的身旁,随后,一个巨大的身影便坐在了他的身边,正是刚才耍大刀的闻啼昇。
“你这小子好生大胆,还有心情喝茶。”闻啼昇挑眉,作为直面他危险的小孩子,再淡定也没有像他这种的吧。
李期邈不语,只是将茶一饮而尽,便拿了新的茶盏,给他倒了杯茶,说道:“这样就是两个人一起喝了,我就不突兀了。”
那人又是一笑,欣然接受了他的茶盏,一饮而尽,笑得十分恣意。
“好久没遇到你这种有趣的人了,结果还是个小孩。”
李期邈这就不同意了,她蹙眉,“怎滴,你对小孩有什么偏见吗?”
“没有,没有。”他蒲扇般的手呼哧呼哧地摇出了风,然后抱着茶杯道:“只是觉得惊奇罢了。”
“哦。”李期邈表情淡淡,“我是李期邈,你呢?”
“闻啼昇。”那人道。
李期邈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闻啼声?这名字挺好听的,朗朗上口啊。”
“这是我弟给我取的。”他一脸得意地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落寞了下来。
李期邈感觉可能是他弟出了什么事,“你弟弟一定是个很棒的人吧。”
“我弟弟他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他也没说下文,便道:“不说了,我先走了。”
李期邈奇怪他好端端听书,怎么又没听多少便走了,也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人便残忍一笑:“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想到他拿着的大刀,在要不要阻止还是直接扭送官府上,李期邈选择了第三种,他抿唇落寞地道:“好吧。”
也没再好奇,拿着茶盏就给自己再倒了一杯,撇撇嘴:“那再见。”
见这刚认识的小孩也没闹腾,他松了口气,不然他还真有点为难呢。
等那人走了好几分钟,李期邈扭过她的脖子,轻声问言宣:“他走了?”
言宣目光复杂,叹气道:“你怎么选了最不应该结交的人啊。”这人今天下午就得去杀个人,虽然事出有因,但是立马便被这里的官府给抓起来,关押了,不就就问斩了,这结交的干嘛,徒增伤悲吗?
“怎么?难不成他真杀过人?”感觉不像啊,虽然看起来凶,但是目光中并没有那种杀意,最后威胁他时候,他也没性命垂危的感觉。
但很快就是了。言宣在心里默默想着。
见他沉默不语,李期邈先是咯噔一下,难不成她的第六感失灵了,又想到他当时的表情,以及言宣曾说过他无法对未来之事置哙,她的雷达便动了起来。
她站起身,回忆了那人离开的方向,根据她听到的脚步动静,李期邈循着记忆,面容严肃地快步走着,也不寻求言宣的帮助,只是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脸上布满伤痕的身材魁梧的男子,好在这人外貌独特,李期邈也没费多大工夫便跑到了一处宅院,听人说他被一个仆从打扮的男人带到了里面。
李期邈看着这从门的材质就透露出奢靡的院落,一些不好的画面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神色便是一肃,也不管危险不危险,寻了棵树便借力跳到了墙上,又是一个跳跃,窜到了草丛里,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他手撑着松软的地面,小心探头往外看去,呦,找到个落单的……
“你们说刚才提着大刀过来的刀疤男现在是不是又求着主人给他脸上划一刀了。”
“害,别提了,就他这熊样,怎么就有一个漂亮的不像个男人的弟弟呢,不过那弟弟也是惨,被我们主人看上,那,啧啧,唉,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伺候哪个夫人的?”
“回姐姐,我是新来的,刚来这边,你们看着生也正常。”李期邈低眉顺眼地道。
刚才在聊八卦的女人道:“哦。”
便也不再问了,倒是李期邈好奇地探头,“不知,姐姐们,刚才在谈论何事,小的,小的。”他羞涩地捂住了脸,“小的,也想听。”
那女子倒是不在意多一个聊八卦的,便接着未说完的继续说道,李期邈便认认真真地听过一些,又一拍手掌,口中念着遭了遭了,告罪道:“我差点忘了件事情,我得走了,不然这个月都没工钱了。”一边说一边小碎步地跑走了。
那两人笑道:“真的是个冒失的家伙。”
李期邈找了好久才找到她们说的那位主人的住处,也不知道是终日打雁,害怕被雁啄,选了个不起眼的偏殿,可让他好找。